文物，不能用一把尺子量到底

良渚玉琮

宁波“万工轿”

落霞式“彩凤鸣岐”七弦琴

● 欣赏文物时，除了看文物的本身价值和命运外，还要看文物和人的关系。

● 从最早博物馆对外开放，但限时限人次；到博物馆免门票，不设任何门槛；再到博物馆“浑身解数”让大众看得懂文物；直到今天，大众对历史文化也有了话语权。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姚改改

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自从2017年12月3日首期开播以来，好评如潮，收视率居高不下，齐聚节目中的九大馆长也成了红人。作为《国家宝藏》总宣篇中唯一一位女馆长——浙江省博物馆副馆长蔡琴，自然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蔡琴长期从事博物馆学研究和博物馆建设、陈列布展实践，主持多项国家、省级课题，出版《博物馆新视域》《浙江博物馆历史研究》等博物馆学理论专著。而且参与、主持的《越地长歌》和《锦程》获全国博物馆陈列展览十大精品奖。同时，她还是浙江著名的散文作家，出版了散文集《女人是天生的收藏家》。

近日，在浙江博物馆三件馆藏宝物播出后，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走进浙江省博物馆，聆听蔡琴讲述了《国家宝藏》浙博特辑的台前幕后故事。

国家级重点 这9家博物馆大有来头

常常有人会问蔡琴，为什么《国家宝藏》会选中这9家博物馆？“我们业内有个说法，叫‘8+3’。”蔡琴解释说。

原来早在2009年，为加强我国博物馆建设，引导和支持地方重要博物馆向国际先进行列迈进，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联合下发《关于开展中央地方共建国家级博物馆的通知》，决定启动中央、地方共建国家级重点博物馆。

当时，除却故宫博物院外，全国的博物馆进行了评审，无论从硬件上和软件上，指标之多，条件之严，不可谓不苛刻。根据综合得分情况，确定评估排名前11位中的前8个博物馆为首批中央地方共建博物馆，后3个博物馆为培育对象。

8家国家级重点博物馆外加闻名遐迩的故宫博物院，构成了数字“9”这一在中国古代有着特别寓意的吉祥数字。于是便有了9家全国重量级博物院联手现身《国家宝藏》。

“总之，一家博物馆若位居‘8+3’的序列里，即意味着在全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文物，不可一把尺子量到底

解答了为什么是这9家博物馆后，蔡琴还经常会碰到的一个问题是，浙江省博物馆为什么会选这三件国宝？是不是这三件文物最“贵”？

“其实，浙江省博物馆有10万多件馆藏文物，对我们来说，个个都是宝贝。”蔡琴说道。而在这件件都能入选的情况下，浙江省博物馆确实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取舍“挣扎”。

在2009年，浙江省博物馆80周年庆之际，特别推出了“十大镇馆之宝”评选活动，通过公众投票和专家评选最终产生了“十大镇馆之宝”。名单中既有公众耳熟能详的名家作品《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卷》，也有河姆渡时期的双鸟朝阳纹牙雕；既有越王者旨於睗剑，也有春秋时期的伎乐铜屋。

“文物的选择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不同。选择角度不同，那入围的文物也会有所不同。”蔡琴举例说道，判断一个文物，不能用一个标准，一把尺子衡量到底。武林馆区陈列着大量的水捞瓷，是做工较为粗糙的龙泉窑瓷，为老百姓日常所用，从宁波港出发的沉船上打捞上来，当时出口到西亚北非。从海上丝绸之路的角度来看，这些水捞瓷不失为佐证佳品。但如若展现龙泉窑青瓷的艺术特点时，展示釉色好造型精致的舟形砚滴最好不过。

考虑到文物本身在公众已有的接受度，和避免9家博物馆27件文物种类的过于雷同，浙江省博物馆最终选择了良渚玉琮、落霞式“彩凤鸣岐”七弦琴和宁波“万工轿”。

国宝蕴“人运” 古老中透温度

良渚玉琮力证中华五千年文化，刻在上面的神人兽面纹，一毫米的阴刻线里，刻了四五道划痕，至今无法考证先人如何拥有如此高超技艺。

在蔡琴看来，欣赏文物时，除了看文物的本身价值和命运外，还要看文物和人的关系。在抗战时期，浙江省博物馆迁往龙泉市。当时的馆员施昕更，在老家良渚发现了黑陶，敏锐地认为此地肯定有新石器文明。在迁移途中，他写就了发掘报告，并到上海出版，不料出版不久便病逝了。但浙博几代学人并没有放弃，而是孜孜以求地探索与发掘，在良渚文化上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

落霞式“彩凤鸣岐”七弦琴，传世唐琴，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声音是古琴的灵魂。为了让古琴活化，在2009年，浙江省博物馆为这张唐琴安上了琴弦，邀请名家弹奏，录制了CD，重现千年古音。

宁波“万工轿”，是《国家宝藏》第一季中最年轻的国宝，却也是以往大众投票中的高票选手。轿身雕有250个人物，花鸟虫兽无数。金箔经传统手艺处理，制作得极薄，对着它吹一口气都能飞起来。这样一顶花轿耗尽千万工时，是现存最为豪华、做工最为精致的顶级花轿。

“在选择任重为‘万工轿’的守护人时，我并不认识他。我特意把《那年花开月正圆》一集不落看完后，发现守护人真是选对了。”蔡琴说。制作万工轿时，正值人们提倡国货，爱国商人朱全来，输利不输心，冒着千难万险也要把轿子做成。而且轿子做成后，采用了租赁的商业模式，十分前卫。

一顶轿子，仿若徐徐打开了当年宁绍平原老百姓的生活画卷，更反映出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花轿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接地气，或许是它得票高的原因之一。”蔡琴笑着说。

至于三件国宝，哪件能入驻故宫的箭亭广场，蔡琴道出了大众的心声：“我们翘首以盼。”

历史文化发展四部曲之大众享有话语权

“按照我们以往的思路，认为节目组肯定会请博物馆的馆员来介绍文物，但《国家宝藏》更多的是让大众参与到对历史文化的话语权中来。”蔡琴如是说，“从这个角度看，大众享受历史文化大餐已经走到了第四步。”

从最早博物馆对外开放，但限时限人次；到博物馆免门票，不设任何门槛；再到博物馆“浑身解数”让大众看得懂文物；直到今天，大众对历史文化也有了话语权。比如，中央美院的老师冯海涛之于《千里江山图》，武汉音乐学院的谭军之于曾侯乙编钟等等。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褪去了神秘与距离感，与普通大众越走越近。

去年5月，浙江省博物馆已在筹备“越地宝藏”展览，重点讲述浙江文物的前世今生故事。2019年，还将举办唐宋古琴大展，届时“彩凤鸣岐”将会再次鸣响。目前，浙江省博物馆正在规划之江新馆，约9万平方米。新展厅特设小剧场，专门演奏馆藏古琴。

“现如今，人们对文化生活有着不可抑制的需求，我们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价值，行业也越来越景气。”入行三十余年，历经博物馆从门庭冷落到门庭若市的蔡琴，有信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