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建
一进入腊月,就闻到了年味儿。远在家乡的父母隔几天就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听着他们越发苍老的声音,我的泪水溢满了眼帘。
童年,最喜欢的就是过年了。它是吃、穿、玩的代名词,是鞭炮、新衣、压岁钱。那时,喝完了腊八粥,我们就采取倒计时的办法,逐日掐算念叨,恨不得把墙上的日历本在一夜间统统撕完。终于熬过腊月十五,年味儿渐渐浓起来。先是在农户小院里聚积,接着就弥漫了整个村庄。这时,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大人们就给我们小孩子分配忙年的任务,主要就是去打炒米,亦即爆米花儿,再就是拽几捆柴火,留待蒸馒头用。
大人们更是忙乱。腊月二十三前买回菩萨纸、香、鞭炮等等祭祀用的物品,二十四祭灶王爷和掸尘,二十五队里分鱼分肉,家里蒸馒头,二十六二十七请裁缝做新衣服,二十八炸肉圆。到了腊月二十九、三十,过年的筹备工作已经准备就绪,每个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静候着除夕夜里把自己的脚步从旧年岁月,迈进新一年充满着希望的时光里。
大年三十夜,全家人欢聚一堂,显得异常的热闹。我们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啖鱼。母亲一边为我们夹菜,一边叮嘱我们“慢点儿吃、慢点儿吃”。父亲平时对我们很严厉,可此时的他却一会儿呡一口酒,一会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完年夜饭,母亲帮我们试穿新衣,父亲则给我们姐弟几个每人一份压岁钱。握着企盼了一年之久的红包,我们带着欢笑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后来,渐渐长大的我,先是在外地求学,毕业后又分配到异乡工作。远离故乡,我总是在一封封家书中想起我的亲人和乡音,想起故乡那些田野、炊烟、小路和河流。于是,整天忙于工作的我又像孩提时那样盼望起过年来。因为过年我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每次回家过年,无论风霜雨雪,父母都要提前很长时间在车站等我,抢着帮我拎行李。
除夕夜,对父母来说当是最感欣慰的了。母亲的双眼润湿了,父亲握着酒杯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现在轮到我为母亲夹菜了,再与父亲痛快地喝两盅,酒没醉人,浓浓的亲情已使人醉卧不醒。吃过年夜饭,我们围坐在亮亮的炉火旁,我讲讲外面精彩的世界,父母说说村里的家长里短,我和父母一同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当新年的钟声悠悠敲响时,我和父母一起翻过旧历年的最后一页日历。此刻,随日历一起被轻轻翻过的,还有常年奔波的劳顿、酸楚、快乐,还有为父母又老了一岁而徒生的无限伤感。
攥着回家的车票,在呼啸的寒风中,听到大街上传来那首凄婉忧伤的《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儿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
听着听着,我也潸然泪下。我情不自禁地在心底里呼唤:“故乡,我就要回来了;爸妈,儿子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