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还是歧视：关于“女士停车位”的争论

■ 事实上，无论男女，我们都有权利获得一个非暴力的公共环境，这需要停车场的每一个空间都有良好的照明，有可靠的监控系统，良好的管理措施，没有任何盲点，可以切实保障使用者的安全。

■ 那些更方便的停车位应该提供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如行动不便者、带小孩的成人，他们不一定是女性。只有一种情况跟性别相关，即专用停车位也应该给有需要的孕妇提供服务。

■ 陈亚亚

近日，有报道称浙江省某高速公路服务区增设了“女士停车位”，互联网上对此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不少人认为此举没有必要，是对女性的一种歧视。不过，在国内，“女士停车位”并非新鲜事物，如上海、西安、天津、郑州、重庆、昆明、成都等地都有类似的女性专用停车位，特点大致是车位更宽，光线更好，通常在出口附近，便于停放。

女性停车位最早于1990年在德国出现，设立初衷是为了保障女性的安全，减少其遭遇性侵犯的风险。因为在20世纪90年代初，德国不少停车场的环境比较差，光线昏暗，经常没有人，女性在里面会感到不安全。根据德国警方公布的联邦犯罪统计数据，在停车场内对女性的性骚扰和袭击比其他地方更为常见，因此德国的反歧视机构认为，设立女性专用停车位并不违反性别平等的相关法律，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女性。

女性停车位在德国非常普遍，某些地区甚至有规定要求停车场的所有者指定至少30%的空间专门为女性提供停车服务。近年来，这一设置开始引起争议。最新的警方统计数据显示，停车场所的风险似乎被夸大了。随着时间推移，停车场的环境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尤其在那些现代化、灯光明亮、增设了监视系统的大城市，停车场是非常安全的地方，不再令女性感到恐惧。在这样的背景下，对女性停车位的质疑与日俱增。一些人认为它涉嫌性别歧视，暗示女性的停车技术很糟糕；还有一些人则指出，女性获得这种没有必要的特殊优待，是对男性的一种性别歧视。

2012年，德国的一个小镇在“性别停车位”这个议题上制造了新的舆论热点，他们很有“创意”地在镇上的公共停车场中设置了12个“女性专用停车位”和两个“男性专用停车位”，与方便的前者相对应，后者则是最难停车的位置。这一举措遭到许多批评，认为其挑战了政治正确，涉嫌性别歧视，政府官员对此解释说，男性停车位只是象征性的，他们欢迎女性到男性停车位上“挑战”停车，这种做法更多是一种营销策略，即希望该地区因此能在旅游市场上吸引到更多人的关注。

与德国有类似做法的有一些欧洲和亚洲的国家。其中，韩国在此领域投入最多，且是政府行为。2009年，首尔政府将全市4929个公共和私用停车场涂成粉红色，建成女性专用停车场。此举措是该市“女性友好计划”的一部分，该计划旨在减少女性在城市日常生活中的不便，其他措施还有建设更多女厕、改善公共场所的照明情况、创建治安良好的公园、增加幼儿看护中心等。

2014年，据英国《每日邮报》的报道，韩国首尔又投资约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23亿）左右，推出了更长更宽的女性专用停车位，此外还有一些相关措施，如在全市设置7000多个女性洗手间，以及更适合女性穿高跟鞋行走的用海绵材料重新铺筑的人行道等。据韩国政府的说法，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贬低女性，而是努力让这座城市对女性更友好，让她们生活得更舒适。

“女性停车位”是女性专属空间的一种，是只允许女性进入的物理空间，有时也被称为“安全空间”，目的大多是为女性提供一个安全场所，避免其遭受男性的骚扰和侵犯。“女性专用停车位”的设立初衷也是如此，然而随着城市环境的改善、公众性别平等意识的提升，对这类为女性设置专用空间的做法的必要性和合法性的质疑也越来越多。

一些人为“女性停车位”辩护，认为它确实为女性提供了方便，不少女性穿着高跟鞋，带着小孩，她们需要更便捷的停车位；另一些人则认为，女性专用停车位、专用停车场的初衷是好的，但它会产生一些副作用，比如强化性别刻板印象，转移问题的焦点，不去督促有关部门解决暴力问题，不鼓励社会改变男女传统分工，而是倾向于将女性隔离起来进行保护，为她们的家庭需求提供特别通道，从而将其固定在“弱势者”“家庭照顾者”的角色定位上，这种思路反而不利于性别平等的实现。

事实上，无论男女，我们都有权利获得一个非暴力的公共环境，这需要停车场的每一个空间都有良好的照明，有可靠的监控系统，良好的管理措施，没有任何盲点，可以切实保障使用者的安全。那些更方便的停车位应该提供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如行动不便者、带小孩的成人，他们不一定是女性。只有一种情况跟性别相关，即专用停车位也应该给有需要的孕妇提供服务。 （作者系上海社科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