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丽丽
连日来的阴雨让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远方的母亲寄来了几床新棉被,趁着阴雨初晴,我把那些刺绣着大朵大朵鲜花的棉被晾晒在阳台上,一朵一朵的牡丹、玉兰、梅花就在初霁的阳光下慢慢地膨胀、盛开,散发出暖暖的香气……
儿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乡村野丫头,二十几年的农村生活让我习惯了粗茶淡饭,习惯了听奶奶蒲扇里摇出来的神话故事,习惯了看那些农村巧媳妇用一针一线做出美丽的衣服、鞋子和被褥。
那时的农村没有什么太空被、蚕丝被、羽绒被,家家户户的被子都是婆婆、媳妇们用针线自己缝制的,有小夹被、大棉被、炕褥子等等。而缝被子的季节,不会在春天的农忙时节,也不会在夏天的三伏天,大多是在不冷不热的秋季,等地里该收的收了,该种的种了,闲下来的日子就晾晒整理过冬的衣物被褥。
记得那时每年秋忙过后,母亲就会把放在箱子底的过冬被褥拿出来拆洗晾晒,洗干净的被面鲜艳亮丽,红的、黄的,大朵或小朵的花儿,一只凤凰或几只喜鹊,像一幅幅美丽的画挂在院子的晾衣绳上,散发着洗衣皂柔和的香气。拆下的棉絮一层层堆在院子里,蓬松柔软,淘气的我总会趁母亲不注意躺在上面晒太阳,又柔又暖,还带着太阳的味道。
母亲做被子就像在绣花,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先是把被里铺平,一般都是白底带小碎花或蓝黄条纹的纯棉布,再把晒得有太阳味道、蓬松柔软的棉絮一层层铺均匀,最后叫我帮忙盖上绸缎绣花的被面。盖被面时,母亲扯这头,我扯那头,撑得平平的,稳稳当当地盖在棉絮上。盖好了,母亲就开始穿针引线,像变魔术一样,一根细细的针拖着长长的线,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几个来回,一床崭新的棉被就做好了。
有时拆洗的被褥太多,一个人做不过来,母亲就会邀请要好的邻居婶婶、大娘来帮忙。几双上下翻飞的巧手加上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逗趣声,身后的被子就成型了,一床摞着一床,连同那些美丽的向往一点一点越来越高。
我出嫁时,母亲按照家乡风俗,给我缝制了六套被褥作为嫁妆,都是全新的绸缎被面,母亲亲自挑选的花样,绣着大红喜字,还有龙凤呈祥。红色的绸缎上,牡丹梅花玉兰一朵比一朵美丽,黄色的绸缎上是飞舞的龙凤,还有登上梅枝的喜鹊。每一床被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针脚细密整齐,贴上脸颊,柔软清香,带着母亲的味道,带着母亲最诚挚的祝福和浓浓的爱意。
我的孩子出生时,母亲也连夜做出了四床小被子给她的外孙子。我说“我都准备好了”,而母亲却说“什么被子也没有棉被暖和舒服!”是的,母亲这句话没错,我和弟弟妹妹就是盖着棉花被长大的,身心早已对棉花被产生了扯不断的感情。
除了自己做被褥,我们姐弟几个穿的棉衣棉裤棉鞋也都是母亲亲自缝制的。每年的新年,母亲都会给我们几个做一身新的棉衣棉裤,样子一年比一年新颖漂亮。有的绣一朵小花,有的绣一只老虎,有的绣两只可爱的小熊。我们也总能在初一那天,骄傲地穿着新衣服和其他孩子比赛,看谁的衣服最漂亮。
那些带着母亲手指温度的棉衣棉裤,我一直穿到高中毕业,而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被则一直伴随着我的生活,从孩童到学生,到离家工作,再到我结婚为人母,那种贴心的温暖是一辈子难忘的记忆。
日子是无声的流水,浸润着春夏秋冬。在寒冷的日子里,母亲的棉被一次次温暖了我的身心。那些在棉被上绽放的花朵一日比一日美丽,有太阳的味道,有亲情的味道,更有回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