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

荣琼，我亲爱的丈夫：

十年前的9月8日，你离开我仙逝而去。你最后和癌症抗争的日子，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无法忘怀。

我们在国内和巴黎共同度过的日子，给我留下了许多幸福的记忆。第一次你吸引我的，就是你悠扬的男中音的歌声，你唱的《橄榄树》，如泣如诉，似乎在呼唤海外的游子。那歌声至今还常常萦绕在我的耳边。

更难忘的是你传奇的人生。记得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曾经促膝畅谈，好像三天三夜你都没有说完。为了抗美援朝，你18岁时背着母亲远赴朝鲜。几个月后，你的母亲偶然在纪录片上才知道你已经上了前线。回国以后，你直接从北京前往西藏，在那里你年纪轻轻就挑起外事的重担，在遥远的边疆一待就是20年……

改革开放以后，你担任上海市旅游局副局长，带领团队走南闯北，考察取经。那时，一些领导利用职权，把子女送到美国和欧洲去留学。然而，你却坚持不假公济私，不论子女怎么埋怨，你都没有动摇。

1994年，你到了离休的年纪。恰恰在那时候，经过朋友的牵线，我们相识了。记得第一次你送我到虹桥机场时，我问你：“你可以陪我走多远，陪我走多久？如果仅仅是到虹桥机场，如果仅仅是一两次送行，那咱们就到此为止，不用再谈了。”而你却回答得那么坚定，那么浪漫，你说：“我要陪你走遍天涯海角！携手白头到老。”

记得我们在上海花园宾馆的华尔兹欢舞，那是我生平中的第一次。你带着我环绕着几十平方米的舞池飞速地转，舞池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舞伴站在一旁热烈地鼓掌，羡慕地说咱们是天生的一对！

还有，我们在东沙岛海滩漫步。那碧蓝如翠的海水，那细腻如粉的黄沙，那轻柔如吻的晚风，使我们如痴如醉。我们好像一对年轻的恋人，手拉手在晚霞中赤脚戏水。我们沿着海边走啊走……我享受了青春时期不曾享受的幸福。

可惜，你未能实现婚前对我的诺言：你说要陪我走遍天涯海角，书写最美丽的后半生。然而，你的身体违背了你的心愿。按照你的遗愿：你不要建造坟墓，不要树立碑铭，只要为国家种植一棵树木，把骨灰撒在底下。在园艺家杨教授夫妇的帮助下，我实现了你的愿望。如今那棵翠柏长得郁郁葱葱，它象征着你的自强不息、永远向上的灵魂。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苏轼的诗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安息吧，我亲爱的丈夫，荣琼！

最后，我还要对你说：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去年我在国内出版了散文集《我生命中的世界名人》，今年还在创作新的著作，争取今明两年再次出版。我要努力创作出一部精品，你若地下有知，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你的红牡丹 秉文

2017年9月8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