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如何鼓励男性休育儿假

瑞典奶爸陪娃娃玩熨衣服游戏。图片来源：《深圳特区报》

随着生育率的走低，老龄化现象严重，韩国政府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进行改革，其中一项改革措施就是通过提供政府津贴的模式来鼓励男性休育儿假。韩国现行法律规定，男性可以休一年的育儿假，这时期可以拿到政府的津贴，相当于每月收入的40％。2015年上半年，韩国男性休育儿假的人数比2014年上升了40％。

从1995年开始，瑞典政府加大了激励的力度，开始实施“爸爸配额”政策，即给新生儿的父亲设定了30天的专属育儿假，不可转让（2016年增加到90天）。这个措施非常有效，瑞典男性休育儿假的比例后来提升到25%左右。

■ 陈亚亚

在生育领域，女性在生理上承担了部分男性难以参与的工作，如怀孕、分娩、早期哺乳等，长期以来一些女性权益者都在倡导如何为生育女性提供更优惠的待遇，如增加带薪产假、延长产假总天数等，但很少有人为男性参与育儿来争取权益。2017年，一项研究表示，186个国家中有96个国家在休假期间向母亲提供了部分工资，但只有81个国家为父亲提供类似的补贴，可见男性育儿的待遇相对要差一些。

近年来，男性参与育儿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主要聚焦在男性育儿假上。男性育儿假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在女方生育时候的休假，也称陪产假。许多国家目前只有陪产假，而且时间很短，一般是3~14天；有的国家在陪产假之外，还有育儿假，就是当小孩更大一点时，父亲还可以提出休假，申请在家照顾孩子，同时领取一部分经济补贴。

国际劳工组织作为全球性的劳工机构，对男性产假没有提出过任何具体建议，但在2013年的报告中曾提到，各国政府的政策中，“陪产假越来越普遍，表现出对父亲在育儿领域的工作逐渐重视”。一些专家学者也不断指出，长期的女性产假和短期的男性陪产假传达出一个信息：应该由女性来照顾小孩，但这种观念必须改变，现在到了让男性平等参与育儿的时候了。

男性育儿假：衡量女性职场现状的新指标

“经济学人”从2013年开始，设置了一个“玻璃天花板指数（glass-ceiling index）”，每年根据一些指标的数据来对不同国家职场中的女性待遇进行排名，并在国际“三八”妇女节的时候予以公布。目前该指数已涵盖29个国家，涉及的指标主要有这样几项：女性的高等教育比例、女性的劳动参与度、性别工资差距、管理岗位上的女性比例、董事会中的女性比例、GMAT考试中的女性比例、议会中的女性比例、保育费占平均工资的比例、女性带薪产假等。2016年新增了一项指标，就是男性带薪产假（paid paternity leave）。

这个指数中的育儿假与有些地方公布的数据不同，原因主要是计算方法上的差异。在不同国家里，新生儿父母休假期间拿到的工资在正式工资中的占比是不一样的，比如土耳其和西班牙两个国家都为女性提供16周的产假，但西班牙的母亲能得到100%的工资，土耳其的母亲只能获得66%的工资。指标里把这些因素也考虑在内，以一种“足额等价”的带薪假期来反映，所以实际上的假期可能更长一些，只是工资收入少一些。

从这个指数的数据来看，男性带薪育儿假大多不长，平均只有八周，而且包括美国在内的9个国家都没有男性带薪育儿假。其实在美国，按照国家法律的规定，女性也没有带薪育儿假，只有12周的无薪产假。不过美国的公司更重视企业社会责任，有些公司走在了法律的前面，不仅为女性提供带薪产假，还为男性提供带薪育儿假。例如2015年，脸书公司就正式宣布，为该公司初为人父的男员工提供为期四个月的带薪陪产假。

日本、韩国：父亲文化的变革

在上述指标中，有个令人诧异的现象。韩国和日本在许多指标上表现很差劲，例如2017年公布的数据中，韩国的性别工资差距是最高的（女性收入只占男性的36.7%），管理岗位上的女性比例又最低（仅为10.5％），董事会中女性的比例也最低（仅为2.4％），但其男性带薪育儿假却排名第二（16.1周），仅次于日本（30.4周）。显然，单独的男性带薪育儿假指标并不能决定女性的职场待遇，必须跟其他指标结合起来看才行。

在韩国，育儿被认为是专属于妇女的工作，然而女性们正在觉醒，她们越来越不愿意接受传统的女性角色（如贤妻良母）。随着生育率的走低，老龄化现象严重，政府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进行改革，其中一项改革措施就是通过提供政府津贴的模式来鼓励男性休育儿假。韩国现行法律规定，男性可以休一年的育儿假，这时期可以拿到政府的津贴，相当于每月收入的40％，可见补贴力度之大。

优惠的待遇吸引了一些男性去申请休假，但这遭到了企业的抵制。2016年的一则报道显示，当一名韩国父亲想去申请育儿假时，他所在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甚至为此感到愤怒。这位韩国父亲说：“他们问了我几百次，这是认真的吗？”朋友们的反应也是难以置信，不明白他为何要破坏自己的职业生涯，去做这本来应该是“妻子的工作”。

尽管面临很多困难，但一些勇敢的父亲仍然坚持突破传统文化的阻碍。2015年上半年，韩国男性休育儿假的人数比2014年上升了40％，即使如此，仍然只有5％的男性申请育儿假。不过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有近80％的韩国父亲想休育儿假，只是有一半人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会因此受影响。显然，韩国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瑞典：男性育儿假的先行者

在男性育儿假方面，北欧无疑走在世界前列。1974年，瑞典成为全球首个实施中性带薪产假的国家。当时的法律规定，父母可以分享6个月的育儿假，然而许多父亲对此没有兴趣，第一年只有0.5%的男性申请，其后增长也非常缓慢。为了鼓励更多男性休育儿假，政府想了很多办法，比如经济激励，如果父母双方分别休了一个月的育儿假，就会得到额外一个月的薪金。

从1995年开始，政府加大了激励的力度，开始实施“爸爸配额”政策，即给新生儿的父亲设定了30天的专属育儿假，不可转让（2016年增加到90天）。这个措施非常有效，瑞典男性休育儿假的比例后来提升到25%左右。不过，瑞典的一些专家学者、运动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他们希望将来在育儿假这个领域做到完全的男女平等，彻底消除其中的性别差异。

“新父亲”这一理念的提出和塑造，可以说主要是北欧国家的功劳，男性育儿假是其中关键性的政策，被认为起到了改变传统父亲角色的作用。然而也有学者对这项制度进行质疑，认为男性育儿假产生的积极影响没能得到严格的科学验证，甚至警告说它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这些顾虑似乎并没有妨碍其他国家对北欧国家的效仿，例如德国就实施了类似瑞典的政策，有效地提升了德国父亲参与育儿工作的比例。

男性育儿假的积极意义

从各国（尤其是北欧四国的）实践来看，男性参与育儿、休育儿假的好处很多，其积极意义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点：

1.提高女性收入，缩小两性收入差距

在传统社会，一般只给女性提供产假，男性没有相应的假期，这导致女性生育后有较长时间必须离开职场，其收入和晋升机会均受到严重影响，这种现象被称为“母职惩罚”。由于育儿辛苦，又得不到伴侣的太多支持，女性往往被迫去寻求那些相对更愿意提供慷慨育儿假的部门，这就导致了职业性别隔离，女性的事业发展因此受到许多限制。

许多证据均表明，男性带薪育儿假可以减少两性收入的差距。例如一项瑞典政府资助的研究就显示，爸爸陪产假每多休一个月，妈妈的未来年薪就可增长近7%。此外还有研究显示，在男性可以休育儿假的国家，妈妈们可以更快地回归职场，这导致女性的就业率升高，男女收入差距缩小。

2.父亲参与育儿，亲子关系更和谐

瑞典的一项研究显示，如果爸爸休更长的育儿假，就会更多地参与到孩子12岁之前的照料工作中来。美国和英国的研究也都发现，在父亲陪产假和照料宝宝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比如那些休了育儿假的英国爸爸，自己换尿布的可能性多了25%，半夜爬起来照顾宝宝的可能性多了19%。另外一项关于美国、澳大利亚、英国和丹麦四个国家的研究则显示，育儿假结束后，父亲仍然会花不少时间给孩子喂养、穿衣、洗澡，陪孩子玩耍。

这种早期的亲子互动对孩子的学习能力有长期的积极影响。奥斯陆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育儿假有效提高了儿童在中学的表现。特别是当爸爸休了育儿假时，对女儿的未来发展有很大帮助。不过，育儿假的这种积极影响存在阶层差异，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家庭，往往受益更多。因为大多数男性育儿假提供的津贴不足，所以有钱的爸爸才更可能去休这个假。

3.家务分担更公平，有效提升女性健康

挪威的一项研究显示，现行育儿假政策“有助于在家长中更平等地分配有酬和无酬的工作”，使得家务分担更加性别平等。一项英国的研究显示，孩子出生3个月后，爸爸休育儿假和妈妈们的幸福感有强烈的关联性。法国的一项研究则显示，爸爸休育儿假、花更多时间照料婴儿，妈妈就更不容易受到产后抑郁症的困扰。以上这些研究都说明了一点，即男性育儿假有助于提升家庭内部的性别平等，对女性的身心健康有很大的帮助。

（作者系上海社科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