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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20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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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文化周刊 什刹海 大姑,心心念念的只是一丝温情 居家三乐 暗香疏影 “城市” 山谷里的“居民” 我心房里的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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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心心念念的只是一丝温情

一直以来,你一定觉得很孤单吧?那么那么想“染指”别人的家,其实也是想在关心别人的过程中体会一些温情,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就像没有人可以拥抱,环紧双臂,身体也可以感觉到温暖。

■ 李咏瑾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大姑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重要到跟家里那张用了二十年的实木饭桌一样,桌上吃饭的人也好,桌下打盹的猫也罢,几乎已经觉察不了它的存在。而它确实在那里,安静地发挥着它的作用,日复一日。

我妈是非常受不了这种“作用”的,“作用”始于二十多年前我妈和我爸在石油勘探队相识。老爸老妈在一起是由大姑撮合的。那时的周末,老爸老妈是决计不敢睡懒觉的,因为大姑一早会来我们家指挥我妈拆洗窗帘被单沙发罩。

当我妈很悲愤地奋战在搓衣板肥皂泡第一线时,觉得身后恍然多了个婆婆。正牌婆婆和公公早已去世,是大姑拼着去商店抢购的精神发狠将自己的幼弟带大。为了唯一的弟弟能留城,不惜去最偏远的乡下插队,一插就是十几年,匆匆插过了少女最年轻的韶华,换来的是每逢探亲假挑回城里的一担几十斤红薯,还有喘着气从贴身衣兜里掏出的手绢包,一层层打开,是辛苦积攒的工分换来的全国通用粮票。

就是凭着“这份心”,大姑堂而皇之地从意识形态到上层建筑全面占领我们家。

据说大姑年轻时是个铮铮的铁姑娘,干活好,思想红,连那一身的确良衬衫灰布鞋都比别的女子浆洗得干净挺括。这样的女子当然期冀一份同样干净挺括的爱情,这样的爱,是那些只想一男一女凑合成家的农村青年和城市大龄男所无法理解、亦给予不起的。所以大姑决定一个人干干净净浆洗着自己的日子,乐得清净。但是再清净人心底还是渴望一些家常的温情。大姑每天一个人在自个儿家里收拾匀停了,就寻思到我家这块“地”里来逛一逛,她总觉得我家这块“地”如果长出什么杂草稗子,她不插手那就是处理不干净的。

我妈是个脾气好的小媳妇,能做到表面客客气气,但心里总是疙瘩呀,她觉得自己叉腰做女主人的身份好像被剥夺了。但是大姑那样能干,煎出的海椒油四邻八里飘香,一小杯卤水能够点出一大锅云一样嫩嫩的豆腐花,还会自己酿甜醪、做臭豆腐,简直是那个时代无所不能的机器猫。连小时候的我也喜欢腻在大姑背上,大姑身上的味儿总像今年的新米熬下的粥,又清香又家常的亲热。

遇到老爸出差,大姑干脆卷着被盖卷搬进我家,兴兴头头的理由是“两个女人做伴夜里睡觉不会那么怕”。但是接下来的晚饭里大姑端出蒸得满满当当的粉蒸肉,往海碗里一扣,糯叽叽的肉排上,细密密的红薯泛出油亮亮的光,把我的两腮塞得肉鼓鼓的,然后我就满心欢喜地觉得其实大姑来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儿。

连爸爸出差回来,看见大姑执掌着这个家,也觉得家里更有家味儿。大姑一边对爸爸问长问短,一边指使着我和我妈去打盆洗脸水、拿双拖鞋什么的,连出去买二两肉包饺子都不带我妈插手,她要亲自去,荤的素的怎么匀停,她心里自有调度。

大姑踩界踩得我妈很不爽,偏偏这种踩界又踩得那么贤惠,就让人即使敢怒也不知道该如何言。我妈背后就和她那帮小姐妹们诉苦,诉着诉着为了加强苦大仇深的力量,就有些添枝加叶。大姑不知从哪儿听到了,她觉得心里有点凉,从此以后渐渐地就少来我们家了。

那个时候爸爸经常出差,我和我妈挺受人欺负的,起因是我妈单位那个小科长,把一部门员工的独生子女费都吞了,我妈反映给了矿区的工会。我妈去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这个小科长故意把烟头扔她饭盒里。我妈当时把饭盒一丢上去就撕打起来,完全是以卵击石,我在旁边哭得哇哇叫,扑上去就一口啃在那小科长手肘上,小科长擂鼓样在我背上咚咚擂了几拳,就把我当小破鼓一样撂在一边。

在食堂工作的大姑像孙悟空一样排开众人,掂着大菜勺就出来了!她先把我们隔在一边,再用大菜勺点着矮她一头的小科长的脸,好像平时磕鸡蛋那么娴熟:某年某月,小科长他媳妇又来食堂拿了三百个鸡蛋;某年某月,小科长又带亲戚吃了几桌打白条……大姑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敢再打一下试试?”

那天大姑又搬进了我们家。晚间下起了淅淅的雨,白天挨了打又受惊,我开始发烧,脸红得又咳又喘。那时我妈他们的野外勘探部门长驻在乡间,到最近的有卫生所的镇上要走四十多里山路。我大姑背着我,妈妈在旁边打着电筒举着伞,天地间只有两个女人歪歪斜斜地互相扶持着,一身泥水地救一个小孩子。

后来我妈和大姑的感情变得很复杂,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让我做信差给彼此带一份。大家心里都明白对方的心,但偏又拉不下脸来握住对方的手说一个“好”字。

我考上大学时家里请客,大姑不请自来操持,比谁都兴奋,一两白酒的小酒盅挨桌儿敬下来,大有“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亮了大地”之势,敬到最后她醉得有些哽咽:“小宝是她爸她妈的闺女,也是我的亲闺女,今天我闺女考上了大学,有我的骨气!我荣耀!”

她突然弯下腰哭了起来。我妈开始听了她的醉话只是笑,笑到后面竟也笑不出来了。

毕业后的这几年,我一直计划在工作的城市按揭一套房子,把退休的爸妈接过来。她想问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一定希望这事拖得越久越好。

房子的事情终于确定下来了。这下大姑开始禁足到我们家来了,她一定害怕我们以为她舍不得我们、想死皮赖脸地拖累我们,几十年做人的经验告诉她,要“知趣”,才不会惹人厌烦。有时我从她门前过,她站在小阳台上看见,就急匆匆地走开。我在楼下站住仰头看,她隔了一会,又在窗帘后露出一张脸来小鼠样窥探一下,看见我还在,大窘。我的心好象针扎了一样。新房子很大,三室二厅双卫,爸妈一个房间,我是最小的那个房间,还有一间,那是准备给你的,大姑。我一直一直打算着,那也是你的家。

一直以来,你一定觉得很孤单吧?那么想“染指”别人的家,其实也是想在关心别人的过程中体会一些温情,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就像没有人可以拥抱,环紧双臂,身体也可以感觉到温暖。

大姑知道自己也有份搬新家,她开始到处张罗着卖她那套50平方米的小房子,“新房子总要装修嘛!哪能让丫头一个人扛了?”又隔了几天,我们发现她居然在楼下东北人开的那家小饭馆里帮厨,在没装抽油烟机的小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炒菜炒得呛呛的,理由是“新房子总要配家具电器!丫头一个人哪儿顾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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