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星星手写的高考祝福语。
□ 口述:温州市洞头区文化馆干部 洪星星
□ 整理: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姚改改
我叫洪星星,今年29岁,现是浙江省温州市洞头区文化馆的一名从事舞蹈工作的干部。我是2007年参加高考的,一转眼已有十年。我所生长生活的洞头,是个美丽的海岛。她四周“亲吻”着蔚蓝的大海,空气清新。在灿烂的阳光下,有一座洁白的长桥,将她与大陆相连。
我时常想,如果没有这座桥,如果没有高考,我的人生会是怎样?关于舞蹈,关于梦想,会不会压了箱底,积了灰?这一切都还得从我一年级的那个暑假说起。
那年夏天,我陪着家住温州的一个妹妹去少年宫学舞蹈。无心插柳,少年宫的老师发现我在舞蹈方面挺有天赋,希望我能留在温州一边学习一边学舞蹈。我妈妈虽说是个海岛上的个体户,但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非常重视对我的教育和培养,当机立断,让我留在温州学舞蹈!
可是那时,我们的海岛孤零零地漂在海上,出行只能靠船。到温州一趟,起码要四个半小时。若是碰到恶劣天气,更是没谱。考虑到诸多不便的客观因素,在温州念了一年书,我又回到了洞头上学。
或许我真的比较有舞蹈天分,从幼儿园起,我就热爱歌唱舞蹈之类的文艺表演。这份爱好一直持续到初中。
“学跳舞的女孩会变坏。”在我爸爸这种刻板印象的影响下,我的舞蹈停止了。更何况,海岛的舞蹈历史已空白了十年。这里没有专业的老师,没有可借鉴的去处,在荆棘里自己蹚出一条路,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转机出现在高一的下半学期,老师让我组织同学参加文艺表演。看到表演,班主任找我谈话,建议我可以试试考舞蹈方面的专业。这个建议太“大胆”,以至于我从来没有想过!
这次,我妈妈再次显示了她的果断。她在温州大学找了一个专业的舞蹈老师,帮我进行正规的、系统性的训练。
时间与小学二年级重叠,我又要到温州学习跳舞。这回,我没有半途而废。因为在这近十年间,我们海岛最重要的温州(洞头)半岛工程,让我们洞头这个千年孤岛,打破了与外界的“结界”。
这座桥是我们洞头人民自己的桥。那时由于缺乏资金,全岛人民都动员起来。耄耋老人捐出自己的婚戒;有的乡亲主动把房子拆了给路让道;每个公职人员每年捐一个月工资,这其中就有我的爸爸;每所学校都积极组织捐款,这其中就有我。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全岛乡亲的团结一致,让我这个海岛姑娘受益颇丰,再次踏上登陆学习的道路。
桥通了后,我们到温州只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对紧张备战高考的我来说,大大节省了时间。“舞台感觉好”“身体软度不错”,在温州大学老师的肯定下,我更加坚定了走舞蹈之路的信心。这一学,就是一年半。
高三寒假,我第一次来到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杭州,集中培训了三个多月。高昂的培训费、需长期住酒店,于我们这个普通家庭而言,着实是不小的费用。可是想到当初别人认为海岛闭塞落后土气,对我充满了质疑,我妈妈豁了出去,向亲戚朋友借了二三十万元,支持我学舞蹈。这个时候,爸爸的态度也有了转变。单位只要有出差杭州的机会,他都积极争取,只为了陪我吃一顿饭,看我一眼。
“考上舞蹈专业,就是对家里最好的回报。”怀着这样的信念,我破釜沉舟,通过了专业课考试。
可等我再回到学校学习文化课时,发现我已融不进去,心里十分焦虑。班主任鼓励我,“难得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另一只脚一定要使把劲儿。”此时,我的妈妈再次凸显了她的伟大之处,让我辍学在家,给我请了每门课的老师进行一对一辅导。
时到花自开。高考结束,我如愿考入了杭州师范大学音乐舞蹈学院。刚开始,我并不受重视。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你站的位置就代表你在班里的位置。大二时,一位刚毕业的新老师,见我练功刻苦,常常给我开小灶。慢慢地,我站的位置从第三排移到第二排,到大二结束时,我已站在了第一排。
大三那年,我作为洞头唯一的选手参加了浙江首届“海姐大赛”的比赛。全岛人民都为我拉票助威,让我感动至极,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大家为了半岛工程齐心协力。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选秀比赛,但在我心里,它堪比奥运会。我感觉不是为个人而战,而是为家乡而战。最终,我荣获亚军,并拥有了进入高级游轮公司上班和免费出国深造的机会,但我放弃了。我割舍不下我奋斗了十多年的舞蹈,割舍不下我可爱的家乡。
大四毕业时,尽管杭州市里的多所私立学校和少年宫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但我还是回到了洞头。因为我在洞头区文化馆实习时,曾去学校当代课老师,看到一群孩子身体条件不错,渴求学舞蹈的眼神时,瞬间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想到了我这一路上遇到的好老师。我当年错过的机会,遭受的白眼和不被看好,我不想让我们洞头的孩子再经历,于是我毅然决然选择回到了家乡,教孩子们跳舞。
在我工作的第一年,我就成立了文化馆青年舞蹈队。在这五年里,我们辛勤付出,刻苦训练,从默默无闻到榜上有名,再到在市里音乐舞蹈最高规格的比赛中荣获金奖。洞头,这个曾经被舞蹈遗忘的地方,正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