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全镜头里的女人和儿童

肖全的作品会说话，照片中的意境，抑或让你想到自己的曾经，抑或激起你有过的期望，还可告诉你一些心领神会的暖人想法……

■ 邱海黎

肖全被誉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从很多年前，看到他拍的一系列文化名人的照片，就一直想看他的摄影展，“五一”期间“今日·肖全肖像”的展览，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开展。

这个展览的60多幅照片大部分是黑白的。而每幅照片都会让你停下来，站一会儿，想一会儿。吸引你的东西看得见，但用一两句话说不清，那是一种意境。

宽敞的放映厅放着肖全的录像，他在讲他多年的拍摄经历，放映厅前几排草编的圆坐垫和后两排坐凳上，坐着年轻学生，青年情侣，还有老夫老妻。

展厅的第一张和最后一张是大家公认的肖全拍得最好的女人照片——三毛和杨丽萍，扫照片下的二维码，就能听到肖全讲的拍摄过程。

1990年9月，肖全听说三毛到成都来了，便拿着自己拍的相片相册去宾馆找三毛。然后，他和三毛就往街上走，走到一个叫柳荫街的地方，看到一个有意思的画面：一个老太太出去了，把一把小竹椅，反对着街面，斜扣在门上……肖全以为三毛会去挪那把椅子，但是三毛没有，她在离椅子一米多远的地方席地而坐，然后把皮拖鞋脱了……肖全说他和三毛之间有一种清澈且略有分量的气场，他一直小心呵护着这个气氛，不敢破坏。一会儿，他看到三毛收回了笑容，那双太明白了的眼睛望着右上方，直觉告诉肖全，要出“东西”了！他双膝跪地，牢牢地控制住手里的 “家伙”，拍下了那张照片。

第二天，肖全把洗好的很多照片给三毛送去，摆了一床。肖全拿起那张照片，对三毛说：你看，这张照片的构图、情绪、影调的处理，多么完整！三毛看了说：“这不是完整，是完美。”的确，照片中，锁着的门和光脚随便坐在地上，旅行包放在脚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放松自然下垂，好像她是走到什么地方，累了，在歇脚……这就是她十几年旅行中的常态。

杨丽萍是看到肖全拍的三毛的照片，托人找到他的，而这正是肖全希望做的事！那天，他和杨丽萍一起到了长城。杨丽萍说，咱们拍个逆光的！于是，杨丽萍站到长城的烽火台上，拿出一块三米多长的白绸子，手一松，白绸子随着风强烈地舞动起来，肖全向后退着，透过取景器，肖全看到一幅美得不可思议的画面，天空湛蓝，一朵白云看着下面，杨丽萍裹着长白绸的完美舞姿正好与身后的长城的蜿蜒走向一致，那一刻，肖全的脑子空了，他下意识地按下快门。

展览中除了这两张旧照，其他60多张都是新照了。这些新照除了周迅，拍的都是普通人。拍这些普通人是缘起于2012年联合国的一个公益项目《我们期望的未来》，周迅是这个项目的亲善大使，是她把肖全引进这个项目的。照片中的周迅和你看过的她的照片有点不同，不同在眼神上，温暖，有亲和力。

照片中那些普通人，他们的表现力一点不输公众人物。肖全说：这些照片后来送往联合国总部，总部把我们的照片传往所有成员国，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潘基文表彰了我们，并收藏了我拍摄的画册。这些普通人在镜头前说出了他们的心意……直到2015年，我突然觉得应该把拍摄普通人的工作继续下去，因此就有了这些动人的照片和这个美妙的展览的主体。

一进展馆大门最先看到的大幅照片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儿，全身照。男孩儿个儿不高，长得一般般，但给人感觉特别稳，他站在街旁搭起的照相幕布前，上身穿的校服，小了，短了，也紧了，让你觉得这个孩子长得挺快的。他没有笑，表情放松，眼里有信念，从男孩儿的目光中可以猜想孩子期望的未来。

歌手吴海妹是个特别的姑娘，23岁。她站到肖全面前时，肖全感到她有一点不自然和紧张，肖全看她，看到她的右臂是木头做的假肢，她也盯着肖全看……肖全对她笑着说：你不就是右手有点麻烦，这真的没什么，你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好的……吴海妹转身摘下假肢，再站在肖全面前时，她把空袖子拉到胸前，用左手摁住那个袖头，微笑着对着肖全的镜头，眼神平静。肖全说:“这次拍照，看起来是我在安慰她，实际上是她在安慰我们。”

人类肖像摄影的宗师——奥古斯特·桑德认为：图片的精髓是理解和最大程度的给予拍摄对象足够的尊严。

肖全把这个精髓用到每一个被拍摄者身上。肖全的作品会说话，照片中的意境，抑或让你想到自己的曾经，抑或激起你有过的期望，还可告诉你一些心领神会的暖人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