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需要一种固执的勇气：卡洛琳·史尼曼的艺术

《新鲜血液：梦的形态学》

《战争拖把》

主持人：李黎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第57届威尼斯双年展即将于2017年5月13日拉开帷幕，艺委会已提前向媒体宣布，开幕当天，将授予美国艺术家卡洛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终身成就奖，以表彰她在推动国际艺术发展、女性主义建设及世界反战运动中所作出的突出贡献。被喻为国际艺术嘉年华的威尼斯双年展距今已有逾百年的历史，尽管不同意识形态操控下的各“国家馆”充斥着审慎的“官方”意志，但由双年展艺委会颁发的各类奖项，却始终秉持着从艺术本体出发的评议标准，而承载着诚恳敬意的“金狮终身成就奖”，更是一个严肃的学术奖项。

生于1939年的史尼曼曾先后在巴德学院、哥伦比亚大学和伊利诺伊大学学习绘画，很早便开始尝试将照片和日常物品运用到她称之为“绘画建筑”的作品中。1961年移居纽约后，转向包括以身体为材料的多种媒介创作。20世纪60年代，西方艺术界正经历着20世纪的第二次震荡，思潮涌动、流派纷呈，艺术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多元复杂格局。但就其实质来讲，大致可归纳出两种基本走向：一种是以追求极简和至空为主旨，一种是以制造轰动效应为目的。史尼曼无疑属于后者。在其早期作品《肉之欢娱》中，身着比基尼的年轻男女与生鱼、肉鸡和香肠“活色生香”地搅在一起，极具感官刺激的场面宣泄出肉欲的泛滥和生命的狂欢。《内部书卷》为史尼曼最具颠覆性的作品，缓缓从下体拖出写有文字的纸卷并高声朗读的惊世骇俗之举，是对以往无视女性立场的男权制表述的公然宣战。史尼曼这类令人瞠目结舌的身体艺术表演，当然不是为了污染观众的视听，而是想通过这种令人过目难忘的激进行为，挑战文化与道德的禁忌，消解两性关系中的男权建构，从而完成女性身份的根本转变。

在女性主义艺术中，身体与性永远是人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史尼曼从事艺术创作已近60载，而人们最感兴趣的却仍是那件触及观众视觉极限的《内部书卷》，因此，她在又被问及有关这件饱受争议的作品时不禁脱口而出：多少年过去了，总是有人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已经被问了一辈子了。

事实上，那些重建女性身份及捍卫女性感官愉悦的作品，从来不是她艺术的全部。作为一位梦想以艺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思想者，史尼曼始终深切地注视着这个世界的风云变幻、众生沉浮，对于她来说，女性主义的叙述方式不过是一种手段，而深厚的人文主义关怀与深刻的人道主义反思才是其作品的灵魂。从抗议越战的《越南——裂片》，到反映911恐怖袭击的《终端速度》，再到利用双屏幕将美国平静的日常生活和黎巴嫩战争的残酷场面并置播放的《吞噬》，以及以碎片式的意象揭示当代社会各种复杂关系的《岌岌可危》，都传达出了人类的共同关切。

艺术是不断发展的，艺术家也在不断成长。当然，也有许多艺术家在到达个人创作的巅峰之后，会陷入“江郎才尽”的危险，但一般说来，思想的深度是不会逆流回溯的，好比如今的史尼曼，从行为、电影、视频到大型多媒体装置，无论其艺术以何种形式推展，有一点始终未变，那就是坚持以怀疑和质询的态度看世界，对所有的价值标准，对社会、政治和文化体制中的特权和偏见时刻保持警惕。对于她而言，“是否自称或被称之为女性主义并不重要，关键是作品呈现出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