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人生的出口：路易斯·布尔乔亚的艺术

《父亲的毁灭》

《潜伏的蜘蛛》 李黎阳/摄

主持人：李黎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法裔美籍艺术家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离开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世界已近7年。尽管她强调自己心之所系不过是个人“独特的轨迹”，但其神秘莫测而又极具张力的艺术作品以及身处潮流却波澜不惊的艺术态度，使她成为现当代艺术史上的一个传奇。

著名艺术评论家罗伯特·休斯将布尔乔亚誉为“美国女性主义艺术之母”，她也的确参加过女性主义的一些活动，但却始终拒绝被定义为女性主义者。她说：“女性主义者将我视为母亲的榜样。这让我烦恼。我对做母亲没兴趣。我还是一个探索自身的女孩子呢。”

布尔乔亚于人生的暮年创作了综合装置《密室》系列，而在潜意识中，她始终是那个从未走出记忆密室的敏感、脆弱、内心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小女孩。童年时期亲历的非正常家庭关系，成为困扰和纠缠她一生的梦魇：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的父亲在她母亲的默许下，与家庭女教师保持着长久的性关系。随着岁月的流逝，对父亲的憎恶和对情妇的怨恨以及因当初“视而不见”而对母亲的愧疚，非但未能淡化，反而愈发强烈。对于滥情的父亲和隐忍的母亲的复杂情感，成为布尔乔亚艺术创作的灵感之源。

布尔乔亚的艺术无疑带有“自传”的特点，但却在个人化的“自言自语”中传达出人类的普适情感，例如她将源自父亲的压制和束缚引申为对父权结构的质疑，将源自母亲的编织与修复视为女性掌控、重构自己命运的能力。不仅如此，她还将“缝补”和“修复”的意象扩展到整个社会结构中，战争留下的残肢和破了相的面孔，冷战思维造成的疏离与隔阂等，也都在她的作品中得到了体现。

性征明显的人体器官是布尔乔亚钟爱的表现形式，对于身体和性别的质疑和消解，是她实现自我解放的途径。《小女孩》为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她后来挟着这个由石膏和乳胶塑成的、长达2英尺的男性生殖器拍摄的照片，成为最具挑战性的女性主义“宣言”。《父亲的毁灭》是一件由石膏和乳胶构成的装置，这个被红光笼罩、由大小不一的乳房状的突起物充塞的幽闭、压抑的空间，被布置成餐厅的模样，而“家庭成员”已对餐桌上耀武扬威的父亲忍无可忍，将之“撕”成了碎片。

随着父权的被解构，母性的光辉得到了更为清晰的彰显。《蜘蛛》系列是布尔乔亚最为著名的作品，在世界多个城市都能见到她创作的体量巨大的蜘蛛的身影。蜘蛛被她视作母亲的象征。人在虚弱的时候都会痴恋母亲的庇护，晚年的布尔乔亚正是如此。她由蜘蛛结网联想到黏合与维系，进而移情到防御与进攻，事实上，这种不断“重复”是艺术家对自己和母亲之间关系的一种重新审视。

布尔乔亚认为，雕塑的意义就在于它是一个自我认知的过程，“一件雕塑就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而寻找答案就是其中的乐趣。在你找到答案之后，你也就达到了目的。”布尔乔亚，这位最初学习数学的女子，最终在艺术中找到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