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工资和碎花裙子

□ 康卡

天暖了，我迫不及待地把夏天的衣裙拿出来，屋子里一天一地全是漂亮衣服了。又看见这条最爱的紫色小碎花裙子，年年都会拿出来看看它。多年不穿了，今天冒险试一下，哈哈竟然又能穿了！还是那么好看！只不过25年过去，如今已是另一种味道了。

那时我刚上大一，一天中午接到妈妈的电话，问我下课以后能否到西单找她，她看中一条花裙子特别适合我。我最爱和妈妈约着一起去买衣服了。骑车找到妈妈，是在一个叫银梦的专卖店。那时这样单独的品牌服装店才刚出现，银梦是个洋气高级得不得了的牌子。妈喜欢的这条裙子果然不一般，我好像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布呢，黑地儿上紫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小碎花儿，连绵地盛开着，小圆领儿，前襟衣袖都别致，还有两个贴心的兜兜，我穿了大家都夸好看，但是还有一种绿花儿的，我有点更喜欢那绿色的呢，不过最后还是选了妈喜欢的紫色。

交钱的时候我吓了一跳，95块钱！那是1988年，我知道妈妈的工资是105元。四年后我大学毕业第一个月也才挣120块钱，要是买了这裙子，这个月妈就只剩十块钱了，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呢？

妈说：“没事儿的，还有你爸的工资呢！”她再让我穿上那条绿色的试试，我看她的意思是想两条都买下来呢，赶紧说：“妈妈咱们快走吧！”后来又有一次，我看中了两件手织的毛衣，割舍不下，妈竟然用两个多月的工资全买下了，把同去的闺蜜都惊呆了，多年以后还跟我说:“你妈妈真是太疼你了。”

后来，这小紫花裙子和那两件毛衣，陪我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留下很多美好回忆。我问妈为何总舍得花这么多钱给我买衣服，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天她到永定门火车站去接人，看见站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拿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他们全都穿得灰扑扑的，整个车站脏乱破败灰蒙蒙一片，让她觉得世界都是灰色的。就在那时，从远处走来了三个美丽的姑娘，都穿着鲜艳的长裙子，一边走一边还在说说笑笑。她们从灰色坐卧的人群中飘然而过时，妈妈突然觉得那个肮脏的车站都被照亮了，世界因为这几个女孩子，一下子变得光明美丽起来，仿佛一切都重新充满了希望。妈妈深深感觉到美好的东西给人们带来的影响，从那时她更加坚定地给我添置美丽的衣裳，她要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这样的人，让看见她的人，会因她而觉得生活美好，世界美丽，充满希望……25年来，妈妈的故事一直在影响着我。

前些天带女儿经过一家别致的时装店，她说今天作业都写完了去看看吧。进了门，老板娘拿出很多巴黎带回来的衣裳。女儿虽只是个14岁穿校服的中学生，却有着天使面孔和173的模特身材。小姑娘长腿长发穿上每件衣服都引来一片赞叹，而且她比我当年有主意多了，只看中了一件最贵的。

回家路上女儿说：“妈妈以后我少吃点饭吧！”哈哈，我说：“这有什么呀！虽然很贵，但是你妈妈和姥姥相比，还差得很远呢！”我给她讲了姥姥和紫花裙子的故事。女儿说：“我太爱姥姥啦！妈你觉不觉得姥姥现在越来越好看了？”

的确，74岁的妈妈好像50多的样子，多年吃素身材还轻盈如少女。妈年轻时并不是美女，但越老越优雅好看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内心的善良美好纯净。我跟女儿说：“让咱们一起都向姥姥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