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舟子 文/图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当许巍唱起这首歌,而我又在电脑上一遍遍地循环播放时,我的感觉有点芜杂:许巍是我心爱的歌手,而听他如此“喊口号”却是我未曾料到也不习惯的。虽然,我得说,他唱的还是好听,而且照样神采飞扬。只是这句歌词“太口号”了,而且还像是一个为眼前苟且找理由的诗化版,似乎有了诗和远方,眼前的苟且就都可以理解和原谅了,具有了天然的正义性,甚至理所当然了。
这是有人不认同也明确以行动拒绝了的。在一篇《有一种人生叫永远不做下贱的事 》的文章里看到:“文革”运动里,容庚老先生挨整,让其批斗、揭发他人。他断然决绝:拒绝“批孔”,也决不揭发身边人的黑材料,也不自我批评。因为他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没做过那些该批的事。不过,出于励志或是其他的原因,人生有时难以完全离开口号,即使不为功利目的,情绪到深处,有时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喊上几句,咏志抒怀之用。所以,似乎也不应该苛求。
近日,去了一趟北京北郊十三陵环湖徒步,倒是令我深感: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眼前的诗和远方。这片郊野,我常与人驱车经过,但很少停下。这周六,在一个新加入的朋友的向导下,停下车来,环湖徒步了几段路,收获颇丰,喜出望外。先是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长在树上的樱桃,以前只在早市和超市上见过脱离了枝头的。很喜欢吃,为它那又甜又苦的滋味所吸引。
有一首流传甚广的歌中唱道“樱桃好吃树难栽”,但即使愿意不怕难去栽种,气候使然,我的南方故乡也是没有樱桃的,由是,樱桃“刷新”了我对北方物产贫瘠的旧印象。樱桃树的叶子有点像核桃树,如果没有红灿灿的樱桃在上面,我一定会猜它们是核桃树。樱桃与核桃,一字之差,形貌却是迥异:一个婉约明丽,一个坚毅如铁。不过,既然它们同属“桃”,那叶子相似却也是应该的了。一路上的樱桃树有的长在农家乐人家的院墙里,有的长在采摘园的树上,农家乐里有游人在聚餐,采摘园里有人拿着小桶在树间穿行、伸手;还有樱桃长在阳光下无人打扰的静静果园里,有的红,有的黄,有的红得颜色深,有的红得浅。红的叫红灯笼,黄的叫黄灯笼,颜色红得深的叫美早。这是我在早市上学到的植物知识。
樱桃还是传统国画中常见的描绘对象,写意的笔法,浅墨中跳出几点红来,很漂亮,也很动人。一个西北的画家朋友曾送给我一幅画,我以为画的是樱桃,他却说是他家乡兰州的一种凉果。都是红红可爱的果实,我把他的小凉果当成了大樱桃,错误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比例尺大小的不同。现在,我依然愿意视那为一幅樱桃。樱桃的名字也很好听,“樱桃”“樱花”,有亲戚关系吗?不知道,直觉有吧:同样的姓氏呢。
徒步中还深入了一片花海,薰衣草、旱地水仙,还有一种雏菊,接天连地都是,广袤得很。花海在一片平地上,四周群山环抱。尤其是有一面的群山形象得让我不禁想起了“山气日夕佳”的诗句。朋友说,这里夕阳时分最美。虽然,我们到时是正午过后,离“日夕佳”之时还远,而且那天还有雾霾,但已经很美了,“深沉可掬,至美不言”。这样的风景我在一些有关南方乡村的电影和旅游记录片中见过,记忆从此定格。我曾想,我将要行千万里路去到这样的地方,只为见这样的风景。我的亚热带家乡也多山,但少见这样平原远方之上的山峦重叠,平原上的作物像是热带植物园。
所以,我总以为这样的风景要在热带才可见,没想到如此随意的一天,竟然在这北方的郊野上见到了。我盯着它们痴痴地看,如久别重逢一般目不转睛,还拍呀拍地拍下了很多手机照片。我想象着自己也是一个正在拍风景的电影人,因为这样的风景堪比旅游纪录片或是侯孝贤电影里的那些风景镜头的质量,不拍实在是暴殄天物、辜负了自然资源。
那种热带植物园的感觉是大片的鸢尾花营造出来的,簇生着的它们的叶子形状远看似剑麻。薰衣草具有梦幻般的气质,鸢尾花、旱地水仙,还有雏菊等都是种植的,所以,这风景中有一部分是人工的,而那面层叠的浅山却是纯粹的自然造化,也最扣动我心。人们忙着与花合影,我却希望那片山峦的影像能够永驻我眼我心。
我想着,待空气质量优良时我会至少再来这里两次:一次看夕阳之下、一次看朝阳之下的风景,再次充分领略这眼前的诗与远方,感受唾手可得的小清新。“自然之美有助于我们找到为善之美”,即使我们不能像容庚老先生活得那么出尘脱俗、仙风道骨,但也可以不轻易给自己眼前的苟且找借口,“诗与远方”不仅在远方的风景里,有时也可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