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给世界带来启示和希望

□ 梁静

第三届中国女性影展于上周日落下帷幕，德国电影《上帝不在星期天工作》获得了最佳影片奖。影片历时五年跟踪拍摄，展示了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后该国女性的坚强、隐忍、不屈、宽容、善良、智慧和勇气，和她们果敢的行动为修复国家、改善国民作出了贡献。

影片从女性的视角出发，用女性的创作手法，对卢旺达近百年发展历程进行了一次史诗性的梳理，重点放在大屠杀事件之后卢旺达的重建上。

影片最想告诉我们的是，她们用立法的形式、制度的确立真正把战争对女性的伤害提升到了战争罪行的高度。影片让我们见识到了一个客观事实，即女性作为人类的一部分主体，对国家、民族以及整个人类命运，完全有表达、参与、改变且使其存在与发展更加美好的能力。

据2015年7月13日全球经济论坛发布的《2014-2015全球竞争力报告》称，卢旺达政府成为非洲最有效率政府，排名超过毛里求斯和南非，全球排名第七位。排名前三位的国家分别为卡塔尔、新加坡和芬兰。

而使卢旺达有此成就的根本原因，就是女性——大屠杀后幸存者占比70%的女性。想要发现其中的秘密，《上帝不在星期天工作》正是一条很好的途径。

1994年发生在卢旺达的种族大屠杀，今天看来，依然是一个严峻且令人忧心的话题。活着的人们，只有时时提起并警醒，才会尽可能地避免此类悲剧的重演。

影片的导演Leona Goldstein，以其祖父曾在二战达豪集中营逃离后沉默多年不语的体会来切入影片。影片节奏较慢，温情脉脉，细腻之余却不乏理性、客观、冷静与深刻。即使是对屠杀之后的恢复，国家的建设、国民教育的改变、女性权利的取得等如此宏大题材的表现，都没有我们通常的激烈与豪迈，而是那样细水长流的清澈、透明、简单。

女性议题、女性现状、殖民历史、种族仇恨、国际背景、灾难回顾、国家重建、人民和解等话题，都在这种缓缓的，不分主次的叙述中逐渐进行。

如果没有种族大屠杀的背景，我们会对影片中几位女性已然平静、克制的表达产生错觉，并无感于其背后隐藏着的巨大的人生变故与长久无法弥合的悲痛。

整部影片对大屠杀的历史不着一景，全部用黑灰缓流的河水、无边昏暗的雨天、天空飞翔的孤鹰、稍显刺耳闻之沉郁的配乐、静置不动的电视屏幕中的雪花屏来喻指，被这种肃穆氛围感染并一路随行，才能慢慢靠近她们纠结、心酸、沉痛、无法忘却且仍受折磨的心灵，并想象和体察她们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

影片重点围绕弗拉莉达和高德莉弗两位受难女性进行讲述，并在五年的拍摄时间里，通过她们的回忆、描述和工作过程，将女性参与决策重建崛起的家国史和勇敢面对自我他者的救赎史脉络清晰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弗拉莉达和高德莉弗属于知识分子，都是大屠杀中的幸存者，她们用自己的学识和能力，不断影响、鼓舞和改变着身边的女性。

高德莉弗从1996年起提出，性暴力是一种种族灭绝的武器，并在长达十年的争取与等待中，终于让联合国在2008年6月通过了1820号决议，允许起诉性暴力为战争罪行。卢旺达则从2008年起，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由女性主导统治的国家，女性议会推动了传统父系社会的惊天变革。本片以这两位女性为核心，通过访谈被她们帮助、引领过的女性、男性，全方位地展现了卢旺达女性促进组织的这种努力。

弗拉莉达于屠杀后致力于一家垃圾回收站的建设和阿米泽艾滋病防治培训机构的运营。她的垃圾回收站的从业者全部为屠杀中失去亲人的女性和遭遇强暴后被家庭遗弃的女孩，渐渐这里形成了一个女性组织，弗拉莉达常常采用授课的形式，探讨父权文化对女性带来的各种束缚，并引发听课女性对个人处境的思考和进行个体觉醒的尝试。

高德莉弗则致力于屠杀中被强暴女性身心俱伤的修复和卢旺达重建中女性权利的获得，大屠杀一结束，高德莉弗的家便成了女幸存者的避难所。通过她们，我们接触到了更多受难女性和男性，如蓓塔、阿南茜塔这两位屠杀中被强暴生子、不被社会接受的女性，和简克劳德这个长期不被受害母亲蓓塔接受、缺失母爱的男孩。

幸运的是，在高德莉弗这样的女性的帮助下，蓓塔渐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并接受了简克劳德，也让如同简克劳德一样出生的孩子们明白了，这不是他们母亲的错，她们不应该受到社会的排斥与欺辱，应该被社会包容、理解并给予她们正常的生活。

影片以已然白发频现却颇感欣慰的高德莉弗讲述的一件小事作为结束：“就在昨天，一个男孩跑来和我说，我好高兴，我们完成了这些事，特别是卢旺达女性的想法的改变，即使发生冲突，女人也不会被虐待了。一个15岁的男孩竟然这样说。”

一个视被强奸女性为不祥之物的社会，下一代人的观念得到了如此的革新，因为高德莉弗们的努力让这些男孩学会尊重女性，并由衷为女性获得权利感到开心，十分不易。

今天的卢旺达号称“非洲女性天堂”，女性议员概率高达56%，高居全球第一，许多卢旺达女政治家在政府中担任部长要职。这是非洲女性自我援救的结果，她给世界带来启示和希望。

尽管如此，影片同样提出了一些质疑，这就是影片中始终匿名发声的一位女社会学家，她认为，卢旺达政府今天所强调的“我们很平和，一切都好，都过去了”的论调，“如同沸腾的水壶，我们担心它会爆炸。”

无论是从积极的角度改变着卢旺达女性命运的高德莉弗和弗拉莉达，还是匿名担忧卢旺达前景的女社会学家，我们都能够从这些女性身上看到思考的力量，至少，她们的关心和参与，正在改变着卢旺达，甚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