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教育没小事

■ 关颖

近日，《扬子晚报》一则“玩手机被父亲责备 11岁男孩切下左手食指”的报道令人毛骨悚然。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日小朋起床后一直抱着手机玩游戏，6岁的弟弟也一直在盯着小朋的手机。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见状便说：“小朋，你有空就教教弟弟功课，不要一直玩游戏。”小朋听罢便嚷起来：“不教，去年教过的，今年又不会了。”听见这段对话小朋的爸爸忍不住训斥了他几句。小朋听后非常愤怒，转身拿起了身后矮桌上的菜刀，朝着自己的左手切下去。当场，食指的两个指节就掉了下来。父母立即将孩子送到医院，经过3个多小时的手术，才将手指接上。

孩子自残，是父母万万没想到的事。无论手指能否保住，都将在孩子的身体上留下永久的印记，在他的心理上留下不可消除阴影。

此间，各类媒体在对此事件的评论中，多是指出孩子太任性、心理太脆弱、不懂得珍爱生命；父母惯出了孩子的坏脾气，父母对孩子的言语、态度有问题等等。可以说，这样的极端事件是个别的，然而发生极端事件之前小朋的行为举止包括与父母间的相互言语交流以及人们分析的种种原因则是普遍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

仅从媒体报道的文字分析，我觉得作为父母可以有这样的反思：为什么两个孩子起床后一直抱着手机玩游戏，父母都在忙自己的事而没有一个人关照孩子？妈妈试图以教弟弟功课为由让哥哥放下手机，而这并不是哥哥小朋乐于做的事，这是否刺激了小朋不良情绪的产生？当妈妈的要求被小朋顶撞，爸爸又来训斥小朋，是否对小朋不良情绪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如果父母顾及小朋的感受和心理特点，用恰当的方式处理小朋的行为问题，就有可能避免事故的发生。

从孩子的角度认识，小朋的极端行为除了上述人们分析的原因之外，就行为本身来说，是一种被动攻击行为，即直接地把应该针对别人的攻击性表达在自己身上。在心理学看来，这是一种不成熟的心理防御。

在该事件中，父母处于强势地位，孩子受到攻击一定会感到愤怒，却又无力再辩解、还击。但愤怒的情绪一旦产生，就要寻找宣泄的出口，于是选择了砍下自己玩手机的手指，实际上是做给父母看的，以此来表示对他们的愤愤不满及强烈的心里抵触。

的确，在日常的亲子互动中，孩子常常处于弱势地位，有时候表现出来的不尽如人意的行为、甚至某些莫名其妙的行为，都有可能是一种被动攻击行为。

比如孩子对父母最不喜欢的行为就是唠叨。一个上中学的女孩子会说：“我妈妈真没劲！昨天早上，我刚要起床，我妈不停地喊。一遍还不行，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喊，正是让人心烦！其实我本来就要起来了，她越叫我起床，我就偏不起来，就想气气她！”现实中，妈妈说得越多孩子越反感，女孩不起床是对妈妈唠叨的反抗。

有一位妈妈述说了自己烦恼：孩子从小常常肚子疼，多次到医院检查，但始终没查出原因，直到上了初中才知道他是为了不学画画装病。“儿子不喜欢画画我是知道的，我相信必须严格要求才会有出息，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用装病来欺骗我。”站在妈妈的角度看这件事，是孩子有问题，用撒谎、装病来跟大人对着干，这是妈妈最不能容忍的；如果站在孩子的角度来看，他不喜欢画画，他觉得学画比上医院，打针、输液更难过。事实上，孩子是为了摆脱“困境”才撒谎的，是一种主动的“自我防御”。

类似这样的事有很多，细细想来，都是父母忽略了子女的特点、感受和需求，做出了违背他们意愿的事情，一意孤行在先。而孩子的被动攻击行为自然会是五花八门，父母常常只是试图解决孩子的问题，而没有意识到事件背后的真正原因却是在自己身上。

小朋自残事件对更多父母的警示是：孩子教育没小事。即便是“突发”事件，也有日积月累的心理积淀、行为习惯的作用，有外部不良刺激的导火线。时常自省、自我改变，是呵护孩子、避免孩子过激行为的必要条件。

（作者为天津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社会学会家庭社会学专业委员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