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洋
老家睢县是河南省商丘市的一个农业大县,西惠村距县城4公里,村里的年青人包括打工归来的男丁和嫁进来的青年媳妇,还包括一些返乡探亲的在外落户者和考学、参军的青年,18~35岁的年轻人共有147人,占到西惠村人口总数的30%多。
青年人大量外出打工,留下妇女、老人和儿童,引发了社会对于农村是否会衰败的担忧,就西惠村来看,这种担忧可能过于悲观了。尽管西惠村的青年人中,常年在村的只有在本地开店、跑销售、搞养殖等13户创业经营者,但这13户青年人发挥的作用却是很大的。随着国家多项惠农政策的实施,改变村庄的外在政策条件其实都已经具备,就看是否有人动脑筋琢磨这些事情。西惠村近两年拉上了路灯、硬化了村道,就是留村青年人通过跑县联通公司和县交通局争取来的。对于他们,职业稳定,村庄就是未来长期的家园,建设家园责无旁贷。
秦百泉就是一个例子。他1982年出生,中专毕业,曾在深圳电子厂做工程师。因为父亲生病而回乡照顾父亲,父亲病逝后他便在本县代理药品,跑销售,同时照顾家庭不准备再外出。对于村庄,秦百泉很有感情,“总希望村里变好一些,自己住在村里也会舒服”。为解决晚上村庄照明问题,他和村里其他年轻人通过各种渠道到县联通公司寻找支持,同时通过扶贫的名义争取到了村道的硬化指标,现在他正在筹划争取资金支持修建一个村庄文化活动中心。他说:“不是说我有关系,而是像低保、危房改造、道路硬化这些,其实政府都有政策,只是以前村里人不懂,不知道怎么争取,我以后要在村庄生活,不管怎么样,村里人总会说我的好。”
29户外出搞建筑的青年农民工大都是在省内活动,平时返乡也十分便利。平原地带耕作便利,平时妇女和老人就可以应付,他们大多是在农忙返乡,歇一段时间继续外出。他们根在农村,未来还要返乡居住,对村庄建设也比较热心。上述有能力、有见识的青年是未来农村建设的重要人力资源。在省外做各种技术工种的15户农民工和工厂打工的7人也有相当部分希望回乡创业,事实上很多本地创业者以前也属于这个群体,例如上面说的秦百泉。而通过外出上学或其他途径在城镇落户的青年人,尽管已经“逃离”农村,但反而对农村建设更为热心,一个在北京读民族学硕士的研究生告诉我,自己每次回来,都觉得村庄需要改变,我们可以指导村里人建设农村。
尽管未来仍有大量青年劳动力奔向城市,但乡村仍会有相当部分的青年人居住,未来的农村不会缺乏人气,村里有年轻人就有希望。
不同群体对待农业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对通过各种途径已经或即将落户城市的青年人来说,他们的未来是到城市生活,借用各种资源在城市里立足是他们的心愿,土地、房屋等农业资源对他们来说是“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但他们当前的想法是更愿意保留自己的土地资源,流转出去获利。
对于29户搞建筑的青年农民工来说,农业仍是大部分人返乡后的退路。2015年建筑业不大景气,一些搞建筑的青年人开工不足,就回家歇歇,种种地,顺便带带孩子,照顾下家庭。对于他们来说,农业“用不着时没什么,用着的时候很金贵”。因为除了建筑,他们没有其他的手艺技能,最后还是要回到村庄,返乡创业对没有经验的他们有风险,但农业是他们就业中“最有保障的退路”。
对于13户已经在本地创业或谋生的青年人来说,他们需要从农业中获得创业的机会和收入的支持。其中有1户在养殖鸭子,有2户农忙时做农机手,搞深耕和收割,有8户流转别人的土地进行耕种。由于农业离他们最近,他们不但不会放弃农业,而且希望在农业中继续有所作为,在本地跑销售的秦百泉和在医院工作的楚建华就准备搞农业旅游开发,利用村南的小河,将河道两旁的土地承包起来,开发垂钓、采摘等休闲项目。
由此可见,对于村里的青年人,作为退路的农业和作为创业的农业将会长期并存。有这样一种说法,等现在的老人都去世了农业规模化就不会再有障碍了,农地就可以统一起来,引入企业搞规模化经营。这种看法没有考虑到农村的未来,农业规模化经营不能依靠工商资本下乡等来搞大跃进,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样有可能会损害未来农村建设主体力量的生存根基。农业分散、小规模的弊端确实需要改变,但农业规模化也可以通过留村青年人组织起来搞“联耕联种、连片种植”的方式进行解决,如果通过工商资本下乡等形式排挤走了这些在乡的青年人,青年人都走了,农村才真的没有了希望。
(作者为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