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中隐藏的趣味法律问题（续四）

□ 周治成

从影视剧中总结分析法学问题，是自我锻炼强化法学思维，让读者萌发法律兴趣的好方法。基于这样的出发点，笔者围绕近期热播的电视剧《芈月传》，将案例中的主角抽象为一般行为人，不考虑其在当时历史环境下的特殊地位和权力，以生活化的语言，解读剧中的刑法问题在当今社会如何处理，以供大家思考。

案例九：小魏冉在宫殿花园的花丛中捡拾了公子壮丢弃的一把宝剑，拿回自己住所使用，被永巷令以偷窃为名抓走，后被秦王派人营救，但仍断去小魏冉一指。

问题：本案中，小魏冉的行为究竟是否构成犯罪（不考虑刑事责任年龄的问题）？

对于魏冉的遭遇，肯定不少人为其愤愤不平，他明明是捡拾公子壮丢弃的一把宝剑，怎么能说他是偷盗而截去一根手指呢？明显是莫须有的罪名嘛！但是，按照我国刑法的规定，魏冉当时的行为真的是无罪吗？还真不一定，我们需要仔细分析。

从电视剧中的情形看，魏冉捡拾宝剑的具体位置不是很明确，有可能是公子壮其母所住宫殿的花园中，亦有可能是秦王后宫公共区域的花园中。如果是前者，我们知道后宫妃嫔所居住的宫殿的所有人是秦王，当一位美女被秦王看上，走完后宫报到手续后，秦王会赐给其一座宫殿，比如芈姝的椒房殿。此时这座宫殿的所有权不发生改变（仍是秦王），但占有权发生了变更，接受赐封的妃嫔就成为这座宫殿的占有权人、实际控制人，宫殿的所有物品均由其所有或者占有。而花园显然是从属于宫殿的组成部分，也属于所居住嫔妃的“势力范围”。

公子壮本就在其生母所住宫殿及花园中居住成长，是秦王之子，和其生母是血脉相连的利益共同体，当然也和其生母一起被视为该场所的占有权人。所以，公子壮把他的一把宝剑丢弃在自家宫殿的花园中，你可以说他有了放弃所有权的想法，但这把宝剑在客观上仍由他本人占有，而盗窃罪恰恰是侵犯他人对财物的占有即可。所以，魏冉在公子壮所居住的宫殿花园中，未经过公子壮的允许，私自捡走公子壮丢弃在那儿的宝剑（不考虑数额），还真是盗窃行为。

这就像你去邻居家串门，看见他家后院花丛中有一个“哭泣”的包包，心想他都扔在这里了，然后就捡走了。这里的名包和公子壮的宝剑都是一样的，物品的占有状态并非由原物品占有人交付而发生转移，而皆是因行为人在原占有人不知情时拿走而发生的转移，是典型的窃取行为，构成盗窃罪。

但是，如果公子壮将宝剑丢弃的位置是秦宫的公共花园区域，那就不同了。

公共花园不属于公子壮及其母妃势力范围，不是其宫殿区域，公子壮将宝剑丢弃在公共花园区域，明确表明了其放弃这把宝剑的所有权，同时改变了宝剑的占有状态，这把宝剑由公子壮的占有物变成了无主物，适用先占原则，就是谁先拿到就归谁，先入手者即为宝剑的主人。所以，如果是这种情况，小魏冉捡拾宝剑的行为就不构成盗窃。

我们今天有点疯狂的微信群抢红包其实也是这个原理，发红包的人将本人手中的现金通过红包的形式主动置于微信群中，通过发红包的行为明确向大家表示放弃了红包中现金的占有（现金的占有即为所有），于是红包中的现金成为无主物，群里抢红包的人通过拼网速、反应和人品对红包里的现金实现先占，抢到的就是自己所有（不应存在交税的问题）。

另外一种情况是，如果宝剑是公子壮遗忘在公共花园的，小魏冉的捡拾行为虽然不构成盗窃，但是如果他事后拒不交出，那就构成了侵占罪。侵占属于自诉犯罪，告诉才处理，公子壮向掌管后宫法纪和刑罚的永巷令告发，那就在合理的行使权利范围内。

这里有人会提出，即使是秦国的公共花园区域也不是纯公共的开放区域，那仍是封闭的秦国后宫，由秦王所有，所以公子壮在秦宫无论哪儿丢弃宝剑，宝剑也都应当属于秦王占有。要是这么理解的话，那何止花园、宝剑，整个秦国都是秦王的，都在他直接支配控制下，境内所有财物都应是他直接或间接占有的，魏冉在秦国范围内捡把宝剑并在秦国国境内使用，怎么着也跳不出秦王的手掌心，不存在盗窃或侵占的问题了。

（作者系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