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雪白下的震撼

□ 王驰

这是一部必须到电影院才可以消受的影片。单是有北美“骨脊”之称的落基山脉的浩瀚和壮丽，就叫人叹为观止，影碟机前绝对体验不到这种感觉。

已获得12项奥斯卡提名的《荒野猎人》（港译《复仇勇者》），改编自美国19世纪初探险家休·格拉斯九死一生的真实经历。电影中的格拉斯（由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作为一班毛皮商人的向导，在搜罗到一批动物毛皮的返营途中，先遭遇印第安人伏击，拼力厮杀，终于和同伴在冰天雪地中冲出一条血路后，自己又跟一头大灰熊短兵相接，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而这，只是格拉斯厄运的开始。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留下来照顾他的同伴菲茨杰拉德（汤姆·哈迪饰演）刺死而无能为力；自己活活被菲茨杰拉德拖到雪坑等死了事。在菲茨杰拉德迫不及待地抛下他，去追赶原班人马领取那份因侍候他被队长许诺的不菲赏金后，格拉斯才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开始了他真正艰辛的求生挣扎，直至最终找到仇人菲茨杰拉德，了断复仇。

或许是为了彰显人和大自然搏击的艰难，壮美的湖光、山色、急流、森林多数时候都被抹了一层昏暗的基调，伴随着格拉斯深深的喘息，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荒野生存，是电影的重头戏。

期间，格拉斯在哈气成冰的当口，为躲避追杀，跳进冰河；为了御寒，掏空死马内脏，赤身裸体躲到马肚子里；为果腹，抓活鱼，甚至吃生肉……

至于那场惊心动魄的熊袭场面，虽然有高保真的电脑合成技术的支撑，但为了构思这头熊虐击格拉斯时的抓、拍、叼、甩动作，导演在拍摄前搜罗了很多资料，光被熊袭击过的人，剧组就采访了127位。

据港媒报道，严寒是剧组必须克服的一大挑战。拍摄期间，很多时候气温低到零下40摄氏度。迪卡普里奥说，即便有很多部暖手机，但拍戏时，他们不用手套，手指都被冻僵，有时，连摄影机都冻到不动。从酒店驱车到拍摄地点，需要两个小时，对每一位剧组工作人员而言，每一天都是很特别的经验。

据说，从第一天拍摄开始，导演就希望大家“一起享受苦难”。

影片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1963年出生于墨西哥城。从上世纪90年代初成立制片公司开始拍摄电影，虽数量不多，但频频获奖。《荒野猎人》继夺得金球奖最佳导演和最佳剧情片之后，又获得第88届奥斯卡奖12项提名；2014年的《鸟人》也揽奖无数，其中包括上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

人和自然，是亚利桑德罗最喜欢的主题，电影《荒野猎人》也不例外。但是，在亚利桑德罗心目中，关于耐力和意志故事的《荒野猎人》，具有更多的贵族气质，给人多方面的激励，电影传达出很多他想说的事情。

在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亚利桑德罗说，这个美国19世纪20年代的故事，对他来说，就是关于资本主义根源的历史。那个时候，人对待自然的方式怎样？为了牟利，砍伐树木，猎杀动物。对待土著社会，则丧失信用、打破契约，对有色皮肤的土著居民和其他文化信仰，既恐惧又妄下判断并心存偏见。亚利桑德罗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们依然没有从那样的恐惧和偏见中挣脱出来。

18世纪末、19世纪初期，大量的拓荒者来到北美洲，于是这片土地的沉寂被打破，一切对自然的崇敬与文化，都被所谓更先进的文明抹杀。

导演用《荒野猎人》将早期殖民掠夺的历史和原罪，在白雪皑皑中，血淋淋地展示给世人看，那种视觉的冲击岂止是震撼。

在这个美到极致的地方，动物和动物之间，人类和动物之间，人类和人类之间，猎杀与杀戮，生存与死亡，救助与背叛，轮番上演。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部156分钟的电影，完全被暴力和血腥占据。数度出现在格拉斯回忆、梦境和幻觉里美丽的印第安妻子的形象，不仅传递出不同种族的人同样可以相亲相爱的信息，还透露了印第安人生活的智慧和人生哲理。同时，也让观众看到勇猛善战的格拉斯爱妻护子、温情脉脉的一面。

片中，偶遇渡河的鹿群，格拉斯居然条件反射地迅速拿起当拐杖的树枝，瞄准、射击。这一看似可有可无的桥段，其实颇让人意外和惊喜，终于可以在沉重、紧张的观影过程中，喘一口气了。

给格拉斯求生之旅最大帮助的印第安勇士，更是电影的一大亮色。他丰富的生存技艺令人记忆犹新。他用舌尖接纳雪花之后，格拉斯也跟着效仿，两人相视而笑，信赖和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这也是迪卡普里奥在影片中罕有的几处笑意。

影片对白本来就很少，就算有，也含不少土著语。可以想见，在如此寂静的大自然中，迪卡普里奥可以尽情发挥的，只有眼神和肢体，用以表达角色的痛苦、愤怒、哀悯。

如果说好电影就是给人震撼，促人思考，那么，《荒野猎人》无疑做到了。但是，个人感觉，整部电影，震撼有余，共鸣不足。

《荒野猎人》被美国电影协会定为“限制级”，即R级。如果评级委员会认为电影里有一些成人内容，包括不断出现暴力、裸体、吸毒或粗话等等，就会把电影定成R级。这是对家长的严正提示：一定要更多了解这部影片再决定是否允许孩子观看。而没有家长或成年监护人的陪伴，17岁以下未成年人不得进入影院观看R级电影。评级人员还强烈建议家长不要让年龄幼小的儿童观看这类电影。2010年赢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拆弹部队》即属于R级。在香港，该片也是略高于三级片的二级B。

《荒野猎人》与一般娱乐片里渲染的暴力有所不同。导演亚利桑德罗对此明确表示，他反对将屠杀娱乐化。因为在他自己的国家，暴力重重，对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伤害的恐惧不身临其境是难以体会到的。在他看来，暴力不是好玩的。当下，更是终止娱乐暴力的时候。

的确，《荒野猎人》中的暴力与血，诉诸的不是感官，而是人的心灵，看那惊天搏杀、血流如注，心中激起的，是对人类的悲悯，对人性的警觉。这样的暴力，指向的不是娱乐，而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