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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24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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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周末午茶 人生品悟 届时春光 你敢不敢坦然地寒酸 开始,而不是准备开始 那些年写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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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春光

□ 王丹枫

那是老年月的事儿了,他听长辈们讲过。

以前的花市是一个定期的集市,北京民间有句俗话:“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市集。”白日晴和,街道上市声滚滚,满目皆是攒动的人流,主妇左手挎着菜篓、右手拎条草鱼,步履匆匆,碰到熟人,笑盈盈打声招呼,继续走。不远处,有人在喊:“卖花来卖花,富贵吉祥的绒花来……”眉目清婉的女子头插“红牡丹”穿街而过,与之擦肩的人总会多瞄几眼,爱吃醋的小媳妇有时会掐一下目不转睛的丈夫,“哎哟”一声,时常引得会意的人扑哧一笑,那戴花的女子一时羞得颊上飞出红晕。初冬,梅花将开未开,其他的花多已凋敝,做绒花的手艺人就开始出来摆摊了,一时间,各色的花儿飞上女人们的发髻,整条街上是花的流动盛宴……

现在,这条老街早已被霸气的商圈踩在脚底,虽然它依然叫“花市”,但完全没了往日的味道,老邻居们好多都撒手走了,就连儿时的小伙伴们都不知散落在了何方,他家也在城市“修缮改建”浪潮中从这儿迁到了五环外。不变的是,花市依然熙来攘往,刺耳的车鸣取代了老年月里手艺人、商贩的“卖花”吆喝声,擦肩而过的都是一张张陌生面孔。

他曾翻阅《燕京岁时记》,里面有花市的片鳞半爪:“崇文门外迤东,自正月起,凡初四、十四、二十四日有市。所谓花市者,乃妇女插戴之纸花,非时花也。花有通草、绫绢、绰枝、摔头之类,颇能混真。”而今,以制作和售卖假花闻名的花市大街,再也见不到女人头戴绒花了,往昔遍地做绒花的手艺人也不知所踪。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上,凛冽的寒风掀起衣袂,冷——慢慢地逼进了他心里。他觉得,是时候该做点儿事儿了。

十四年前,三十而立的他,无意间看到电视台的一则有关“北京绒花(绒鸟)后继无人”的报道,他像弹簧般猛地从沙发上跃起,冲着坐在一旁看电视的媳妇说:“我要跟这高师傅拜师学艺……”媳妇张大嘴巴直愣愣地盯着他,那时他就像通体是火是电的二十来岁小伙子,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媳妇继续看她的电视。第二日,让他媳妇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拨通了电视台的电话,要到了北京绒花(绒鸟)第五代传人高振兴的联系方式。丢下店里的生意,他专程登门拜访,没想到爷俩聊得甚是投机,高师傅当即答应收他为徒。

“这些年好多人想学都没学出来,不知道日后到地底下了,我该怎么面对我的师傅?”拜师时高师傅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像立誓般回应:“人这一辈子,总该做件像样的事儿来。”2002年,他正式涉足北京绒花(绒鸟)行业。

高师傅没有原材料和场地,他就把师父接到了自个儿在昌平做建材生意的大院,周一至周五,吃住一块儿,双休日再把师父送回城里,每月还给师父五百元零花钱。师母早不在了,师父住在儿子家,一身无挂,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了,还能遇到这么想学艺的人,师父说好事都叫他老人家给赶上了。

过去的老手艺人都是从十来岁就开始学艺,手快手巧,可要是成年人学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最开始学的是磨剪子,师父的工具,徒弟不能碰。因为每个人的手法不同,如果一个人用惯了一把剪子,别人拿去用几天,还回后,这把剪子就废了。所以,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专属工具。做绒花(绒鸟),剪裁时主要用的是尖和刃,剪子都得用布条包扎好。跟着师父学艺,使的剪子真正达到好用,他整整打磨了五年时间。接下来的拴拍子是根基,一天接着一天拴拍子,闷死了,手磨得起泡,钻心的疼,他快撑不住了,可是一想到拜师时师父说的那句话,咬咬牙,继续在两尺长的一绺桑蚕丝上(俗称拍子),一根一根夹上铜丝,再把拍子剪搓成窄窄的绒条……屋子里只有时钟嘀嗒走动的声响,师父像旧时私塾里的老先生在暖阳当空的大院里踱着步子,一只小花猫黏着他“喵喵”叫。

第一年,他几乎天天都在拴拍子。看起来,这活儿笨,简单,易上手。可是,虽然有固定工序,瞅着师父在面前一步一步演示,轮到他上手去做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这种感觉偷不来,需要自己反刍和琢磨,手艺必定是熟能生巧的磨砺过程。”这是他成为别人的老师后的体悟。

“如果我一个礼拜做一样东西,能二十年不重样。”师父真有这么大能耐,在这个行当磨了一辈子,时间垒起人,一个人就是一座山,重峦叠嶂才是值得眷眄的景色。

白日里跟着师父学,晚上就在笔记簿上“做计划”。因为师父都是口传心授,技艺庞杂,他怕细微处遗漏了。师父在北京绒鸟厂工作时,厂子里都会“做计划”,做一朵花或者做一只鸟,多大尺寸用多少丝和铜,各部位的比例是多少,都会一一标明。而自厂子倒闭后,原先的计划档案资料全没了,这种“毁灭”太摧枯拉朽,每每提起这事儿,他都堵得慌。

行当里有句老话:学三个月,手艺扎根在眼里;学三年,手艺扎根在心里。师父身体不好,他跟着学艺满打满算才两年。之后的日子里,遇到了难题或是有了新作品,他就隔三岔五进城跑到师父那儿切磋。不疯魔不成活,他把好端端的生意也给撂下了,一门心思伏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各种花、鸟、虫、草、走兽、风景在他的手上跃然欲出。

生在“手工艺之乡”(老崇文区曾被文化部授予“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手工艺〕”),他少时就喜欢写写画画,爱做手工,那时候没人教,而今了却了少年时的一个心结,他也成为这个行当的老师傅,作品“双孔雀”曾获中国工艺美术“中艺杯”银奖。

起于唐、盛于清的北京绒花(绒鸟),是用天然蚕丝经过处理制成绣绒后,缠上细铜丝制作而成的绒制工艺品。由于其成品中鸡禽类品种在丝绒制品中占的比重较大,所以北京的丝绒工艺品行业统称为绒鸟行业。现已被确定为北京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第六代传人为蔡志伟(本文主人公)。

因“绒花”与“荣华”谐音,佩戴绒花意示荣华富贵。老年月里,快过年时,老北京的妇女不论老幼都会准备头上戴的绒花。而那时,庙会、各种应时的集会、街巷里的绒线铺都会开满各种各样的大小绒花、堆满神态各异的绒鸟。此情此景,他虽未亲见,但长辈们讲过去的事儿常会提到这一茬,所以,他甚为熟悉。

现在北京绒花(绒鸟)是家庭作坊式生产,全国只此他一家,一年下来也卖不出两三万元,生计还得另外想法子,“师父常说,再没有人学,这东西就绝了。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绒花(绒鸟),这朵美丽的小花(小鸟)距离明媚的春天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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