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工时自栋梁

□ 柳建伟

早知道北京通州有个宋庄，宋庄近年来很有名，因为有许多画家、书法家在那里生活和创作。因为隔着行，我对宋庄虽早已心向往之，但来京十多年，终还是无缘结识那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的人。

前不久，机缘到了，我认识了已在宋庄生活、创作二十多年的画家单国栋。粗粗一算，我与他喝酒品茶说古论今竟有七八次了。这种交往的频率，这种相互都不厌烦的感觉很难得，也就自然把对方当成好朋友了。他小我五岁，心至纯仍如赤子，与他交往轻松舒服，一点不累。

先说说单国栋对绘画艺术的热爱吧。

单国栋画画已有40年，他出生在甘肃定西的渭源县，他的家境并不算好，照理，他是没资格喜欢上画画的，特别是画油画。他父亲一人微薄的工资根本支撑不了儿子学油画的梦想。然而，在单国栋八九岁时，他偏偏九死不悔地喜欢上了绘画。因为要画画，他严重偏科，考了三年才考上大学。也因为要从事绘画这种费钱的职业，在端上中学美术教师这个铁饭碗之后不足两年，他便砸了这个饭碗。他借了一千多块钱，毅然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汇入了绘画艺术追梦人的庞大队伍。

漂在北京的几千个日夜的艰辛，我没从单国栋和他妻子岳荷英嘴里听到过，但这些曾经的过往辛酸一定发生过，并在他们的面容和华发里镌刻下了清晰可辨的痕迹。我想，对于北京来说，它见证的单国栋的故事，当然属于一个可供后人励志用的成功者的故事，因为它见证过更多的匆匆过客的失败故事，已被时间的巨轮碾个粉碎并随风飘散了。

单国栋能把一个孩提时的梦想小心呵护40年，能把对绘画艺术的爱，持续保持40年，他的成功就是个必然的结果了。

接着说说我这个门外汉对绘画的一知半解。我对绘画的评判标准，是法国艺术史家丹纳的《艺术哲学》的标准：时代、环境、种族。我的一知半解，也仅限于近一百年，也仅限于与单国栋有关的部分。

油画进入中国，从康熙时期的郎士宁算起，也就是三百多年。油画真的被中国大众认识，怕是从刘海粟、徐悲鸿留洋归来算起的，迄今不足百年。这近百年来，中国的油画自然是进步很大，董希文的《开国大典》、罗中立的《父亲》、陈丹青的《西藏组画》、王宏剑的《青春祭》、杨飞云和靳尚谊的系列人物画，都曾轰动一时。今天，油画发展虽然很有成就，但要客观地看，说中国的油画在世界范围内没有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应该是个不争的事实。

对中国而言，恐怕也可以说国画成就远远大于油画。列一些近百年来的国画大师的名字很有必要。齐白石、张大千、李可染、赵望云、石鲁、李苦禅、傅抱石、吴冠中等人的国画成就，应该远在油画的成就之上。以徐悲鸿为例，他的国画作品《巴人汲水图》《八骏图》的成就，也远超他的油画成就。

下面，该说说单国栋的艺术之路了。

单国栋的艺术之路走得执着而艰辛。他的油画创作从青年时期就开始了。可惜我没看到他2005年之前的作品，不知他全部的油画发展历程。从这十多年的作品来看，无论是他早些年的藏区作品《节日》（系列）、《阳光下的藏女》、故乡系列《黄土人家》《家乡的风景》，还是近两年的大幅作品《圣山》《零的起点》和《高原情》，均达到了美术界相当高的水准。如果单国栋的这些油画作品创作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都是可以轰动一时的。

2005年底，单国栋认识了工笔花鸟画大家莫晓松。莫晓松的出现，为他的艺术道路，提供了另外的可能性。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探索油画艺术和国画艺术结合路径，想用一种很好的艺术形式表达他心中的艺术世界。这之后的多年里，单国栋都在为探索中国画表现中“洋为中用”的新思路。之后他随从与王宏剑、杨飞云、陈丹青等中国油画名家到俄、法、意等国考察研究西方油画，使他对中西方艺术的结合有了更成熟的思考。

这使单国栋的国画艺术更高一层地体现了他的艺术思想和艺术形式。他的国画作品往往用油画中的“虚、实”，使作品“以小见大”，气势很宏大，表达了他心中的艺术世界。尤其禅意小品，达摩、罗汉、道士、高士栩栩如生，体现了他所理解的“空”、“逍遥”的佛道境界。他虽然自谦是“不成熟的作品”，但足以体现他灵魂的追求轨迹，就这一点已经让他与同时代的几乎所有国画名家的作品区别出来了。在绘画技术上，他以自己独有的风格充分体现出了他的思想，艺术首先是灵魂和思想的追求与感悟，其次是艺术语言的精湛能够更好地表达其思想，这些单国栋做到了，也预示出了他未来艺术可能达到的新境界。

在过去一百年出现的国画大师中，张大千和吴冠中特别显得与众不同。这个不同在于他们都为中国画贡献出了自己全新的东西，新的技术、新的思想观念和新的表达方式。这两位大师都曾长时间游学欧洲，欧洲油画艺术的影响已渗入他们的观念层面中，张大千的泼彩技法，吴冠中的中西符号和绘画语言结合，是他们一生的人生经历和艺术探索，也是他们与众不同的地方。如今，单国栋也开始沿着这两位大师走过的路启程远行了。

丹青工时自栋梁。单国栋带着儿时对艺术的梦想，朝着靠丹青成为国家栋梁之材的道路默默前行，这是他选择的人生之路。

（作者系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副厂长，曾获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