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积雪草
每年秋天,罢园时节,一棵棵水灵灵的大白菜,穿着白衣绿裙,白是瓷的细白,绿是青葱的翠绿,根部的白一路慢慢洇染成淡绿浓绿墨绿,像中国人的水墨山水画般一路渲染下去,到了梢部,层层叠翠,煞是好看,宛如娇羞待嫁的姑娘,等待有心人把它们选回家。
无论怎样好看,无论怎么养眼,说到底,其实终究不过就是一棵大白菜,人们形容某种物品非常贱非常便宜的时候,总爱说萝卜白菜价,说的就是其平民和大路,贵的时候几毛钱,便宜的时候几分钱,到了秋天秋风起时,无论贵贱,无论有钱人还是没有钱的人,都会买一些大白菜贮存,以备漫长冬季里的不时之需。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到了冬天寸草不生,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白菜都是人们冬季餐桌上的主角,有钱人家,山珍海味吃腻了,用大白菜调剂餐桌也是有的,偶尔换换口味,吃得就是个新鲜。多数的平民人家,几乎顿顿大白菜,也因此,一棵简简单单的大白菜,衍生出很多种吃法。
清水煮白菜是我中意的吃法,大白菜在白开水中旅行了一圈之后,有如凤凰涅槃一般得以重生,毛毛躁躁的脆变成了娇娇弱弱的软,蘸上自己喜欢的酱,清淡舒爽,就好比人生,大起大落之后的宁静和平淡,再多的佐料,再复杂的工艺,再烦琐的流程,到头来都回归到本与真,都回到平凡与质朴。
除了清水煮白菜,炒白菜,溜白菜,炖白菜,拌白菜等等的家常做法之外,更多的是白菜在做法上质的飞跃。
腌白菜,是北方最常见的保存白菜的方法之一,秋风起时,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腌菜那绝对是一景,勤劳的主妇们把大白菜买回家后,腌制成酸菜或者是咸菜,这样就可以在漫长的冬天里至少可以吃到几样菜,餐桌上也丰富起来,除炒白菜,炖酸菜,还有拌咸菜,或者辣白菜,虽然同是一棵大白菜,但却衍生出来许多不同的吃法,滋味也是绝对不同。
北宋词人朱敦儒在逃难时写了一首词,他在词中说:先生馋病老难医。赤米委晨炊。自种畦中白菜,腌成瓮里黄齑。肥葱细点,香油慢炒,汤饼如丝。早晚一杯无害,神仙九转休痴。
让词人耿耿难忘的,是早年间吃过的一碟腌菜一碗粥。他认为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如此,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一粥一菜,简单安逸,幸福的临界点看似有点低,但只有经历过磨难,经历过战争和离乱,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人,才能对一棵大白菜如此情有独钟,才会对人生有更深刻的理解,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平民大白菜,说它平民,不仅仅是因为它价格便宜,而是因为它宜种好养产量高,是十字花科芸薹属叶用蔬菜,润肠排毒养颜,一代又一代的北方人,在漫长的冬天里,与白菜相亲相爱,相依相偎,天天餐桌上见,但却百见不烦,百吃不厌。
人生通达得意找不到北时,别忘了吃一棵大白菜,它能帮助你找到方向,从云中落到地面上。心情郁闷愤懑时,别忘了吃一棵大白菜,它能帮你疏肝理气,找到生活的真滋味。
不管人生到了何种境地,属于你的那棵大白菜,始终都在等你。不管你发达还是潦倒,那棵菜早晚都会出现在你的盘中,因为它的平民化,因为它的亲和力,所以谁都离不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