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女人》：去除浮饰，看见一颗颗相似的心

智利女作家马塞拉·塞拉诺的作品围绕女性问题，用尖锐的语言思考20世纪末女性的生活状态。《十个女人》中的女性各不相同，每个人生命中却都有着最深刻最沉重的记忆：孤独、踌躇、不安、害怕和痛苦。作者认为伤痛可以通过分享治愈，她们必须掌控自己的生命，找到战胜困难的勇气，并且她们永远都不是独自在战斗。

■ 叶榭

在快节奏的昨天、今天、明天，浮躁像灰尘深深堆积进人心。走惯了舒适妥帖的路，只愿停驻手指于脱口秀、喜剧贴脸的密集包袱。当我和友人聊文学时，对方说你其实在追求爽感。在那一刻，我的心被刺痛，进而苏醒。对于被自己关紧的阅读文学、感受文学的大门，我又握紧门环，重启门扉，看见的就是马塞拉·塞拉诺《十个女人》（中央编译出版社2018年版）一书中十个性格、身份各异的女人。

她们是镜子，是社会的切面

合上书本，数不清的话语萦绕于心。对于智利，对这些女人走过的街道，流连过的树和躺过的地面，我近乎一无所知。可是这些故事，又分明是发生在每一个女人身上的。我们的母亲、姐妹、亲戚、朋友，甚至擦肩而过的某位女性，她们同样面临选择，承受后果，接受现实。

在十篇广泛而经过整理的人生自述中，我们能看到不同家庭、不同教育造就的不同人格，面临的不同选择和相似选择。这是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她们是镜子，是社会的切面，不能被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一句话、一段话定义。

在本书中，你会看见她们一路从蹦蹦跳跳的童年、青春期，到结婚或者不结婚的节点，甚至可到晚年的经历与生活。她们聚集在没有伤害和恶意解读的小木屋中，用自己的语言讲述自己。而讲述本身就是剖析。

回顾自己的一生不是轻松的事。她们能做的是尽可能真诚，我们能做的是尽可能自己理解判断。

统计学往往需要大量样本佐证某个因素对于个人性格、经历的影响，但本书减少了样本的数量，加大了对于人性的挖掘。顺着十位女性的人生轨迹，我能清晰地发现，一位女性做出某个决定时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而这个心理活动与其他女性相比具有独特性的原因可能是哪些。这样总结的过程中真是乐趣无穷，我们很少能有这样详尽的女性视角描写对比。在摈弃了偏见的亲切记述中，一切化为可视的因素，完全可以用来分析它们对于女性的影响。

让大家了解女性的独特

在本书十个自述中，我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马涅和胡安娜。所有人都能看出，存在于二人身上那种难以掩饰的真诚。

马涅，遇到了心有灵犀的伴侣，却在事业最高峰痛失所爱。她的堕落和挣扎，在文字中淋漓尽致。最后的时光里，她恢复平静，讲述自己的故事。她像天空中的落日，在最高点散发美丽光辉，而后滑进黑暗，被人遗忘。“没有人触碰你。人走路的时候当然不会去碰你。性已经是丢失的记忆。你用生命去换取一个紧紧的拥抱，换取这种唯一能把你抓紧不放的力量。或者说，为了换取在你头发上的抚慰，让你安睡。有时候，我想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长眠之前，有一只手放在我的头发上。”世间最可怕的事，书中人可悲可怜，你发觉，自己亦然。

马涅的可贵之处，在于勇敢地表达了被爱、被渴望、被抚摸的需求。中国人讲求内敛，对女性则更加严苛，似乎恨不得她们无欲无求。所以抖音靳东假账号事件中被骗的数名中年女性，她们生活在精神贫乏的农村地区，丈夫粗暴而冷淡，却只能从冰凉的网络和一句句从网上传来的关心中获得慰藉。

胡安娜是个没有读过书的女人，拥有的只有苦难。但她不缺少良知和勇气，甚至是有见识的。她怀着同情心看待比自己可怜不幸数百倍的非法移民姑娘，怀着近乎相等的同情看待有文化的富太太。她知道做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是违反道德的，但又忍受不了自身生活的贫乏。我不敢说她是个完人，但她的真诚和对命运的抗争，深深打动了我。胡安娜篇的结尾这样写道：“如果光线毫不留情地直射着我，我会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任它斥责和欺凌。讨厌的白昼。黑夜就要来了，就要来了。”我感到一束光也击中了我的心。

与胡安娜对比较为明显的是安德莉亚。她是世俗定义的成功女性，却抛下所有冲向沙漠。除此之外，有意思的还有安娜罗莎。她保守、脆弱，用中国的说法是“老处女”“剩斗士”，由于父母的早亡而在无穷无尽的自责中走向心灵的极端。乍一看她的观念与眼下提倡的截然不同，但对于个人的选择，对于这样一个无时无刻苛责着自己的女性，我只想尊重她的选择。

本书不长，二百页弹指间过去，本书却又很长，让我走过了十个女人的生命。任何绚丽华章都无法描述生活，但是人可以。男人的故事传记实在太多太多，女性的独特却无法被大家了解。《红楼梦》里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可即使这样一本书，也不过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十个女人》笔触温柔，真实视角，我数次感动，不能翻开下一页。

既然我这样的庸人也可被吸引并被感动，那就证明本书是雅俗共赏的。本书所讲述的苦难，可让没有经历的人心生防备，也可让有经历的人身有同感。普天之下的女性，去除掉外界的浮饰，便看见一颗颗相似的心。那不妨来看看你的许多颗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