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生活始于“事上练”

■ 张峥

我自认是个安静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一旦静坐时，头脑中立即万马奔腾，千头万绪一起涌现，简直坐立不安。最近看的两部奥斯卡旧片，无意间给了我很大启示。

2019年度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徒手攀岩》，记录了美国攀岩大师亚历克斯·霍诺德无辅助徒手攻克全球最大的花岗岩巨型独石约914米高的酋长石全过程。用亚历克斯的话说就是“在这里，就像沿着玻璃表面往上走一样。”

影片中，亚历克斯不用任何装备，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他唯一能用的就是双手和双脚。尽管知道他最后成功爬上去了，但整个观影过程仍然是触目惊心。在一处90度的峭壁上，他做了一个极高难度动作后，轻松地叫了一声“哦耶”，还做了个鬼脸，绽放出羞涩而灿烂的笑容，好似在阳光灿烂的午后，闲庭信步在自家花园里。影片中一位摄影师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脸转了过去悄悄抹眼泪，然后突然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干了。”旁边看的人都几乎要崩溃了，而孤身绝壁、命悬一线的亚历克斯却那么轻松。

我在想，当他用手指尖抠着一个小小的岩石缝隙时，对身体的感受应是极其敏锐的，“活在当下”形容他当时状态应该是最准确的。他就活在那一瞬间，只是在做最有效的动作，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恐惧、设想和希望，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有一个个瞬间。整个过程他心无挂碍，这不正是我们所说的禅定状态吗？

而2009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入殓师》，表现了失业的大提琴演奏者小林大悟应聘为一名入殓师，给死去的人擦身、穿衣、化妆，如何从最初的抵制到投入，最后做到出神入化。看完电影，你不再有最初的恐惧、抵触，甚至是带着欣赏在看主人公那双曾经摆弄大提琴的手在触摸一具具冰冷尸体时，因为极其精通投入而营造出乐曲一般优美的境界，让逝者安稳踏上最后的旅程。

这两部电影不由让我想到了王阳明提倡的“事上练”，即要在具体的事情上练习、修炼。经历过九灾十八难的王阳明坐过大牢，出来后又被追杀，假装跳江逃到贵州，最后躺在棺材里悟道，所以他最反对枯禅，认为靠坐在那儿达到所谓的禅定是根本做不到的。只有在极度的动荡之中、在生死边缘，你的心才会静下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亚历克斯可算是王阳明理论的绝佳样本。攀岩过程中，他一定经历过无数次命悬一线的瞬间，无数次最近距离和死神擦身而过，也在最大程度上了脱生死，因而内心澄明清净，清晰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也怕掉下山崖摔死，但你挑战自己并做到极致时，你会有一种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你面临死亡时更加强烈，你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如果你是个追求完美的人，那徒手攀岩是最接近你心愿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做到完美确实感觉不错。我没有向任何一样东西妥协，即使它们曾经对我无比重要。”

事实上，作为普通人，我们也许不具备亚历克斯的勇气与激情，也可能不会像小林大悟那样有机会从事特殊的职业，但这两部片子带给我的最大触动是：活在这世上一辈子，我们千方百计寻找的幸福快乐，可能就蕴藏在这样的状态中——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把一份工作甚至是一件小事做到精彩绝伦，从中体会到一份无上尊严，而你做出来的这个作品，也必然带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感。这时候，你超越了那种随意琐屑、浮皮潦草的状态，也就超越了自我。

日常生活中，无论是插花、喝茶、太极，还是炒菜、读书，甚至是化妆，只要在做这些事情时，进入到一种聚精会神的状态，体验到一种庄严的氛围，就能理解王阳明所说的“事上练”。用心生活，让我们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