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自己夹菜

■ 沈明革

“吃饭了。”外婆喊，“晚上的菜真香呀！”

外孙安安专心致志地用积木搭飞机，孩子对外婆的招呼充耳不闻。外婆生气地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嘴里这么说，手上却不断地给孩子的碗里夹菜。

终于，安安完成了自己的创作，过来吃饭了。面对自己碗里丰盛的饭菜，安安的脸板了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我自己夹菜，这么多的菜，我的饭怎么吃呀？”

“哎，你在长身体呀。这里面的鱼呀、肉呀、蔬菜呀，都是小朋友不能少的。”外婆并没有理解安安的想法，而是按照自己的逻辑试图解释。“叫你吃饭也叫不动，给你夹菜是为你好。”

“不对！我这么大了，为我好就应该让我自己夹菜。”安安提高嗓门，理直气壮地反问外婆。

吃饭时要不要给孩子夹菜，在我们家其实是个老问题。外婆、奶奶喜欢孙子是很自然的事情，她们的感情当然也是非常真诚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爱孩子？就说吃饭，安安虽然胃口好，自从几个月大添加辅食开始，常常要被喂到背过脸去、把小脸藏在餐椅的靠背后面不肯转过来为止。爸爸妈妈虽然主张孩子不想吃就不要再喂了，但平时外婆、奶奶总是想方设法让安安多吃一些。随着安安逐渐长大，自己主意也越来越大，让孩子吃什么他常常偏不吃什么，令外婆、奶奶遗憾甚至痛心。

“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这么真心对你好的人有几个呀！”外婆对安安不能了解她的好心而痛心疾首。安安对外婆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对自己的话不被外婆接受而气愤。他端起碗，用勺子一股脑儿地把碗里的菜舀回了面前的菜碗。

“以后你们谁给我夹菜我就这样全部给你们舀回去！”安安气呼呼地大声宣布。

这一招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你把这些菜都给我夹回去！”外婆立刻疾言厉色地喊了起来。外婆一边说一边动手准备把菜重新夹回安安的碗里。

安安瞪大眼睛站了起来，把手放到餐桌的下面毫不示弱地喊：“再给我夹菜，我把桌子都翻了你们信不信！”

外婆吃惊地愣了一下，停住了手。

我赶紧轻轻地拍拍安安的肩膀，说：“我感觉你很气愤，是吗？”

安安点点头说：“我怎么说都没有用，我很生气！”

“是啊，如果我反复要求，别人还是不听我的，我也会很生气。”我表示理解孩子的心情。“但是，我们要注意区别，有时候别人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也是因为出于好心。比如说，我们应该看到外婆、奶奶这么多年为我们做饭是很辛苦的。”

“我知道想让我多吃一点，外婆、奶奶是为我好。但是我已经长大了，应该让我自己夹菜了。”安安的语气开始平缓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从梁山下来的好汉吗？”我认为必须与他讨论一下遇到矛盾如何解决。“一家人意见有不同，就可以翻桌子吗？”

“我没有真的要翻桌子，我是一气之下说说而已。”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就是吓唬吓唬的。”

几个月之后，安安的生日。当奶奶把生日蛋糕放上桌子，安安突然跳下椅子站得毕恭毕敬地说：“等会儿，等会儿，我有一句话要说。”只见安安深深鞠了一躬说：“把我养这么大，外婆、奶奶你们辛苦了！”

外婆、奶奶顿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