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摆摊相比,我更喜欢逛摊,尤其是去到一个陌生地方,逛逛路边摊,是体验当地烟火气的最好方式。
■ 简云
6月,夏天的火热还在酝酿中,“地摊”一词却突然火遍网络。各类高大上的企业跃跃欲试,要投身“地摊事业”,一些互联网公司的CEO们甚至已迫不及待上街试水,朋友圈、微信群里也散发着对于摆摊的奇特热情,摆摊卖什么才能赚、摆摊的正确姿势之类的摆摊创富贴在网上层出不穷,夜幕降临时,小区门口也出现拉着板车卖蔬菜、开着小车敞开后备厢卖水果的大妈小伙……
消失的地摊要回来了?我有些迷惑,难道这些年花了大力气整治的无序摆摊行为要回归?想必不会这么简单,或许因城施策,或许给地摊升个级、上个新台阶,无论如何得赋予这簇人间烟火新的爆发方式,才能催生出经济新活力吧。
街头摆摊,无论如何是个小生意,若以摆摊为主业,恐怕只够勉强维持生计,业余摆摊也不过补贴家用而已,但不少工作稳定足够维生的白领也对此热情澎湃,似乎地摊里藏着非同一般的魔力。
有自媒体已在网上洋洋洒洒写出早已功成名就的大佬们的摆摊发迹史,以此证明他们如今支持“地摊经济”的动力来自何处,可谓一种积淀于心中的创业情怀。的确,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地摊经济”火遍全国,日后无数的大小企业从地摊诞生。那时,“下海”这个词也有一部分跟摆摊相关,北京人称之为“练摊儿”。京城最大的“练摊”之地是秀水街、雅宝路,还有“动批”(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那规模,那场面,如今想起来还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秀水街、雅宝路的摊位顾名思义是摆在街道边,密密集集地挨着,主街不够用,就发展到两边的横街,形成纵横交错的马路市场,服装鞋帽、日用品、电子产品、玩具等,应有尽有,逛一条街,大半天都不够。摊主们冬天裹着军大衣,夏天热了打赤膊,起劲地吆喝,那姿态,非一个“练”字不能形容。这两处离我住处不远,因而不时去光顾,“动批”要穿城,只去过一次,但印象却更为深刻。那次是带着目的去的,“练摊”潮裹挟之下,我也生出了卖服装的心思,于是和一个老乡去那里“考察”。记得也是夏天,一进市场,满眼只见成堆的服装,有的摊主甚至坐在高高的服装堆上吆喝,在烈日下逛了不到两小时,就汗流浃背,落荒而逃。老乡感叹说,这环境太恶劣,你我肯定受不了。于是,两个文青速速放弃了创业梦。
这段旧事偶尔想起来,也会归于人生的憾事,如果当初吃得了苦,投入“练摊”事业,保不齐也练成了服装界的大佬,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如今,看着网络上对“练摊”的群情激昂,猜想其中一部分人或许也如年轻时的我,不甘循规蹈矩的日子,试图跟着潮流“练”出点新生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互联网经济高度发达,各种业态也多已成熟,摆摊创业的难度恐怕以几何级数增高,但有梦想总归是好事,摆个创意摊儿手艺摊儿,追一追梦,万一成功了呢?这大概是摆摊这件事最闪光的魔力吧。
当然,对大多数想摆摊的人来说,摆摊只是谋生手段,或者捞点外快;也有少数人可能只想尝尝鲜,体验一把卖货的乐趣。铺好摊位,摆好东西,等着路人驻足,花言巧语自卖自夸,你来我往砍砍价,兴之所至聊几句,然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运气好,货品一扫而光,那数钱时的成就感绝对爆棚。
这样的摆摊乐趣我也曾经体验过。最早的一次是在大学里,为筹集班级活动经费,一帮同学利用上摄影课的便利,拍照洗印,制作成校园风景书签,然后在食堂门口摆摊叫卖,一个中午就一售而空,赚了几百块钱。那是我们第一次用创意和劳动赚到钱,成就感非同小可,所有人都为之欢呼雀跃。后来的体验是作为出版社编辑去书市摆摊,那时北京每年的书市都设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出版社年年去摆摊,每个编辑都会轮一天,这一天总是我的快乐日子。卖书的时候顺便问问读者喜欢什么样的书,也算是市场调查,收摊数钱的时候尤其开心,即便钱并不落在我的口袋里。同事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摊,我说其实是喜欢数钱的感觉。这种心态似乎不可思议,我也并没有因此改行卖书,但或许可以用来解释摆摊的另一种魔力——付出的辛劳可以即时兑现,成就感也因而放大。
不过,客串摆摊与摆摊为生,完全是两回事。一个多月前我家楼下出现了一个正规的便民服务蔬菜摊,摊主是一对夫妻,最初是早8点开摊,晚8点收摊,现下已变成早7点到晚10点,辛苦可见一斑。这应该是大多数摆摊人的生活,风里雨里,寒来暑往,挣的是辛苦钱,还有赔本的风险。摆摊的魔力在现实的压力下很容易落败,毕竟,魔力是带着迷幻色彩的,没有实力就难以借力。
如此一想,对当年错过摆摊风口似乎也不必遗憾。事实上,和摆摊相比,我更喜欢逛摊,尤其是去到一个陌生地方,逛逛路边摊,是体验当地烟火气的最好方式。这样的烟火气儿中,逛摊人其实也是主角,要是地摊无人光顾,“马路经济”何来效益?所以在新一轮的地摊潮中,就安心做一个逛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