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琼花

花有很多种，为什么你独独喜欢这一种、那一枝？我想，这也许和每个人的心性气质、审美品位有关，也和当下的心境有关。

■ 筱舟

那里的雾灵琼花，一定开了吧，一大朵一大朵的绚烂。在那个大院办公的男人、女人，会不会又徘徊在那两三棵树旁，左拍拍右拍拍？

我想，被疫情焦灼了一冬一春的人们，此刻或许更钟情于这个夏初的盛放，因为那饱满的生机能驱走心头几分慌恐！

千里之外的我，虽不能见，但一遍遍在心里想念着她。

她，是那种让我一见倾心的花儿。

2014年的“五一”劳动节，我和儿子到爱人工作的地方团聚。一天，他带我和孩子到楼下的小花园，指着一棵树给我们看，“雾灵琼花！”

树冠并不很高，叶子葱葱郁郁，只见一个个圆圆的奶青色的花球缀在枝间，“像不像新出笼的山东大馒头？”这蹦出的比喻，让一旁的儿子哈哈笑了。

好像我是个吃货！但彼时我的脑子里如何形容这种花，没有别的词语闪现、替代。大俗大雅嘛！那一个个花球，真的令人垂涎欲滴！

之后几天，下楼欣赏一会儿雾灵琼花，便成了紧要的事情。哪怕在夜间，也要借着灯光，在树下拍几张图片，和花球来一次合影。

就在那几天里，我发现爱花不是女人的专利，大院里工作的男同胞们也在饭前饭后，绕着树转，寻找角度拍摄她的芳影。

这一天天的赏花中，我发现了花儿也在一天天变化，一片片奶青色的花瓣渐渐变成了奶白色，整朵的花舒展地发起来，越来越像五六十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密密匝匝围拢在一起舞蹈，聚合成一个大大的圆球。

我从未见过这样生动的花瓣。 世间万物，灵动的人也好，无言的草木也罢，总会有一款、几款在相遇的一刻莫名地相吸。就像我之前喜欢睡莲、喜欢小雏菊，那一刻我又喜欢上了雾灵琼花。

我询问爱人为什么叫雾灵琼花？

他因为也是第一次见到，就依靠自己的点滴认识做了解释：雾灵，是因为这里有著名的雾灵山。雾灵山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为燕山山脉高峰之一，海拔2118米。雾灵山“素有三里不同天，一山有三季”之称。琼花，可能就是美好的花。

爱人如此解释，我就锁定为这是本地特有的一种非常高贵的花。

雾灵琼花的花期并不长，也就近一个月的花期，未等她谢幕，我就返回了家。

2015年花开的时候，还在那里工作的爱人又拍摄了照片给我看，我存储在手机里，没事儿时就拿出来欣赏。

又一年过去，我在北大学习，午饭后常在校园里走，想把北大的角角落落看尽。有一天我走进了燕南园。那是一座被外边太多的树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园子，有些神秘。走进去，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小径两边有低矮的花花草草，也有青青翠翠的树木。绿树掩映之下，隐现着一些疏落的房屋，或是二层小楼，或是自成格局的小院。青砖灰瓦，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许是少有人来往，小院显得很幽静，偶有长尾巴的喜鹊叽喳几声，打破这份静谧。

我漫不经心地在小径上走着，突然一株矮矮的灌木上青绿的花球跳进我的眼帘。我看到了一朵朵比市委大院里的雾灵琼花小一两号的花球。接着发现好多株。我追着一株株树、一朵朵花球拍照，既像在花丛里追赶蝴蝶的孩子，也像他乡遇故知，兴奋不已。原来这里也种着这么美的花。

后来我了解了一下燕南园的历史，发现这普通的小院里曾经居住过一位位国宝级的大师：冰心，吴文藻，雷洁琼，翦伯赞，马寅初，冯友兰，汤用彤，朱光潜……一个个光耀中华现代文明史的名字，让这朴素的院落熠熠生辉。而这圣洁美丽的花长在这样的园子里，真是很般配！

因为喜欢，所以闲暇时我曾在网上搜索，想要知道的更多一点。然而当我搜“雾灵琼花”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搜到。直到有一天我出差到南方，在一宾馆大堂看到假的“雾灵琼花”。我询问服务员时，她告诉我这是“绣球花”。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寒冷的塞外，她又被叫作“雾灵琼花”。虽不知这花有着怎样的移植历史，也不知新名字谁起的，但“雾灵琼花”这名字起得真好，让一棵南方常见的凡草凡花，在皇家驻足的地方活出了高贵和仙气！

2017年夏末，我到脱贫攻坚集结号吹响的阜平县骆驼湾村去，惊喜地发现唐宗秀大娘家的院子里竟然也盆栽着好几株绣球花。粉红色的花朵，在一场急雨的沐浴下，更鲜艳芬芳。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了好多种绣球花的照片，有白色、粉色、蓝色、紫色好多种。据说，不同颜色的绣球花有不同花语。白色的花语是“希望”，粉色的花语是“浪漫与美满”，紫色的花语是“永恒”，而淡蓝色的花语说是“见异思迁”。

不管什么颜色的，不管什么花语，在我眼里，她就是美得不可方物。每看见一次，喜爱就会多一分。

想想，人为什么喜欢花？有色彩、有味觉、有形状，能给素常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感官感受吧。特别是人在落寞悲伤时，一枝花的出现，竟会带来安神抚慰的作用，哪怕片刻。

花有很多种，为什么你独独喜欢这一种、那一枝？我想，这也许和每个人的心性气质、审美品位有关，也和当下的心境有关。

为什么又会念念不忘那或盛开、或凋零的花，应该是花里有人、花里有故事吧。当那枝花，惊艳了你的时光，晕染了你的记忆，温润了你的生命，她就融进了你的魂儿，永远也难以忘记。

就像如今的我，对“雾灵琼花”如此想念。想是那一年的初遇，就从此让她住进了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