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独的时间线上起舞

在孤独的时光里，我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像一个在时光绳索上翩翩起舞的舞者，在时光的斑驳里充实而又美好。

■ 杜华辉

最近，我突然喜欢上刷各种小视频。有一些专门讲星座的人，会选取某种特性而将星座分类讨论。虽然心里清楚，星座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它只是用比较宏观的、带有共性的描述让每个人产生对号入座的感觉。虽然不相信它，但对于一些小视频所选取的角度充满了兴趣。比如说，“最享受孤独的星座都有哪些？”其中，恰巧就有我的星座。

享受孤独，并不是天生的。没有谁生来就注定应该怎么样。一个人性格的形成，除了源于自身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源于成长环境的影响。我，恰恰就是那种善于将独处的时光过得流光溢彩的人。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性格外向，爱好广泛，善于交际。只有一两个比较亲密的朋友，知道我其实更喜欢孤独的感觉。小时候，我是一个怯懦的人。记得在学前班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一个壮实且爽朗的女生。我趴在课桌上写字的时候，常常因为胳膊越过课桌中界线而被她用笔扎。她还经常趁课间我不在教室的时候偷偷把我的书包扔到教室的角落里。那时候，我就像一个小“受气包”被她欺负。即便委屈不已，也只敢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因为太过伤心，以至于激发了别人的正义心，有男生便为我出头，去找那女生理论。我心里虽然希望自己也能像别人那样理直气壮去面对一切，但每次被欺负，只是心理活动得厉害，整个人却因怕事而瑟瑟发抖。

那时，小孩子多因为喜欢被夸奖而爱出风头。上课回答问题自然是获取老师表扬的最好时机。虽然我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因为胆怯而不敢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每次，当老师提问的时候，我就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在课桌下面抓着裤子，手心里一层层地往外沁汗。因为紧张，小脸通红，心怦怦地撞击着单薄的身体。我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老师看来，就是一个上课没有好好听讲的顽皮学生。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当老师点我名字的那一刻，就像是一股电流袭遍了全身，心里一惊，恨不得当场就能钻进石头缝里去。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脑袋却像是在桌面上生了根，依旧低垂着。老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回答我刚才提的问题。”那些题目都不难，只要上课认真听讲了，答案就能脱口而出。可是，我回答的还是结结巴巴。说完答案，老师说：“这道题你会啊，那你害怕个什么劲儿？”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害怕什么，这种情况到初中的时候也没有改善。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自习的时候，那个老师走到我跟前来，问我，你一个大男生，怎么平时看上去总是羞羞答答的？我无言以对。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但免不了还要被“委以重任”。那段时期，周围村落里的人常请父亲为其长辈漆画结婚的家具或者老人的寿材。但因为家里暂时拮据，经常这账一欠便是许多年。我父亲不好意思直接跟人要，只好等到每年春秋两季开学报名，便会打发我以开学为由去收债。你能想象，一个小学生，拿着父亲写的字条，去陌生的村子里要账的样子吗？出门的时候，我总是兴高采烈的，因为父亲许诺，只要我把钱要回来，便给我几块钱作为酬劳。那几块钱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无疑是笔巨款，足以让人兴奋半天。可是等走到对方的村口，兴奋的热情褪去，就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忐忑不安停留在心间。

我在村口徘徊良久，眼看着太阳都快落山了，只好硬着头皮向村里走去。打听清楚那户人家，便走进去怯怯地喊：“有人吗？”那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在发抖。里面的人应了声，我便进去，将来意说清楚，并把我父亲写的纸条给他们看。父亲每次写的都一样：“那些账目本不急着催，但因为学生上学，学费难酬，只好请您想想办法，给周全一下。”

大多数人家早就攒够了那些钱，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去了，便给我。有些人家见我是一个小孩，不放心，便说让我回去，他跟在后面给送来。也有一些难缠的人家，明明不差钱，但就是拖着不给。遇到这样的人家，我总是要略施手段才行。我不管他们怎么说，就坐在他们家屋檐下的台阶上不走。他们看我倔强，也便不理我了，只是自顾自地在家里走出走进忙活着。

这是一场心理战：他们给我冷板凳，觉得不理我，我一个小孩也无计可施，只能知难而退。但小孩的狡黠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我站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等到他们以为我终于知难而退的时候，我“哇”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哭着从他们家走出来，站在门前，继续大哭。村里人来人往，看见有小孩哭。人们便围过来，问我为什么哭。我就开始和他们说，这家欠了我父亲的钱不还，我和弟弟妹妹开学没钱报名。这家人一听到哭声，赶紧出来，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你这孩子，没说不给你啊。刚才在忙，没顾上。你看你咋哭了。”围观的人心知肚明，见那户人家这样说了，便安慰我说，你跟着他去拿钱吧。那时候的历练，便是在怯懦的本我之外练就了一层长袖善舞的面具。当有复杂的事情出现时，面具一戴，便由一个说话都会脸红的怯懦小孩变成了一个左右逢源的成年人。

长大之后，便有了本我与面具两种形象。面具戴久了，终会想要抛开俗世凡尘，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本来的样子。我曾经在两份工作交接的那几个月的闲暇里尝试过，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个人一直待着，期间不和任何人联系。有人总会心存疑虑：一个人待着会不会无聊？怎么会无聊？每天除了三餐洗漱和打扫房间，我有那么多书要读，有那么多影视作品要看，有那么多技能要学……在孤独的时光里，我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像一个在时光绳索上翩翩起舞的舞者，在时光的斑驳里充实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