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们不叫他名字了,叫他远山。他对别人叫他“远山”很惬意,也许他惬意的是他墙上的诗文。我被远山的一篇又一篇美文吸引住了。
■ 宁新路
远山,不是山,是陕南旬阳县构元乡阳山村的电表抄表员。远山的名字不叫远山,姓王,远山是他的笔名,但大家都叫他远山。他是这终南山村里唯一有笔名的人。
他有笔名,却从没在报刊上发表任何作品,“远山”这个笔名是因为他在自己的“乡村家园”发表自创作品而出名的,在他十几平方米的“乡村家园”大厅的墙上,把自己的精短随笔、诗歌,以“远山”的署名,喷绘成画,挂在墙上,让来客阅读欣赏。后来,人们不叫他名字了,叫他远山。他对别人叫他“远山”很惬意,也许他惬意的是他墙上的诗文。我被远山的一篇又一篇美文吸引住了。这些美文,有珍惜友情的,有品味人生的,有赞颂生命的,有赞美劳动的,有歌颂爱情的……
有一篇《妻子的长发》的美文,远山说是他的满意之作,读起来的确很有情调。
欣赏完远山的美文,远山的妻子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了。她和远山年龄相当,40上下,远山帅,她很美。我向远山夸奖道:“你妻子很漂亮啊。”远山“修正”说:“不是漂亮,是秀气。”远山的妻子出去,远山赞美妻子说:“几年前她获得过陕南十大民歌歌手称号,她唱的民歌在十里八乡是数得着的。”想听她唱一曲,可她在厨房做菜,腾不出手来。而在那个下午,她和姐妹为我们做了专场演唱。她会唱很多民歌,她的歌声像百灵鸟婉转,清亮而高扬,委婉而深情,让人对大山顿时产生动情和美好的向往。
远山妻子和她姐妹们的民歌唱了一曲又一曲,歌声在山头上飘荡,青山变得十分妩媚。在这终南山余脉海拔两千米的山上,远山的妻子和她的姐妹们,为游客演唱民歌已有好几年了,有时一天唱一场,有时一天唱两场。她们是歌甜手巧的女人,一会儿在演唱,一会儿又在为客人做山乡的家常菜。香甜的饭菜,动人的歌曲,飘出了村子,飘出了大山,来村的游客渐渐多起来了。那天下午,远山的妻子和姐妹们,为我们表演完民歌节目,太阳已经不高了,可还没有落山,为我们做了一桌香美的饭菜,那饼、那小炒肉、那汤的美味,回到京城仍在心头萦绕。在这高山上的村庄里,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远山,能讲一口普通话,一副山里文化人的模样,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这热情,注解了他深爱他的妻子,也深爱着文学的说法。
他的卧室放着电脑、书、读书笔记。他用电脑写文章,他能把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大段背诵。他说他读了很多国内外名家作品,想当作家,可当作家太遥远,看来只有做抄表员和经营“乡村家园”的本事了。
文学让他富有激情,他渴望发表作品,他把自己写的得意之作,喷绘后挂到“乡村家园”发表,说是自得其乐。他说,写诗文让他变得胸怀宽阔而远大,当山里人却不寂寞。胸怀文学情怀的远山,每天乐呵呵地做着“乡村家园”的事,倒让人觉得他的生活,多了些诗意和浪漫。
从旬阳县城到阳山村,得盘行几十里山路,虽然路这么远,但阳山村有景,阳山村有热情的远山和他的妻子,故游客不断。远山这二层小楼的“乡村家园”,被他们夫妻俩打理得很周全。有餐厅、有旅馆、有棋牌娱乐室,还常常引得一些西安的、北京的人在他家小住。住在他家,他们夫妻给客人做最好的饭菜,给客人唱民歌,给客人当导游,收取的费用却低廉,常常只收饭菜成本费,甚至免费招待远方的客人,山上山下口碑很好。
有一次,一位北京客人在村里游玩,丢了一枚四颗钻的戒指,远山和他的妻子,找遍了全村的角角落落,终于给客人找了回来,客人要给他们钱奖励,他们一分不要。这样的事,远山讲起来,好像是寻常小事,没有一丝夸奖自己的口吻。他经常接到安康、西安、北京的来电,他们都是他“乡村家园”的客人,从他家离去后,有些人就成了他的朋友。
享受爱情和生活的远山总是笑呵呵的。他忙完村里抄表员的事情,帮妻子忙“乡村家园”的事,对客人一脸的笑,对妻子一脸的笑。
他脸上的笑,是那种很满足的笑,让游累了的游客,很愉悦,很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