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让

■ 冉学鸿

欧阳修与宋祁同修《新唐书》，纪志部分为欧阳修亲笔，而列传则是宋祁所修。一书出于两手，体不能一，朝廷遂诏欧阳修看详列传，令删修为一体。欧阳修虽受命，却退而叹曰，宋公于我为前辈，且人所见各有不同，岂可悉如己意。于是一无所易。及书成奏，有御史奏请依旧例修书只列书局中官高者一人姓名，欧阳修又不赞同，说宋公于列传亦功深者，为日且久，岂可掩其名而夺其功乎！在他坚持之下，纪志具名欧阳修，而列传如实书宋祁姓名。宋祁闻知喜极而曰，自古文人不相让，而好相陵掩，此事前所未闻也。

仁宗景祐三年，范仲淹上《百官图》，讥吕夷简执改多进用亲近，被指为朋党，贬饶州。欧阳修因为范执言，也远贬三峡，流落累年。直到吕夷简罢相，始被进擢。后来范仲淹逝后，神道碑为欧阳修所书，言及吕夷简曾擢用范希文，盛赞二人之贤，能释私憾而共力于国家。范之子纯仁大以为不然，刻石时辄削此节。欧阳修大为生气，直言与乃父同得罪于吕公，却皆因国事而非私仇，亦曾亲闻范公自言平生无怨恶于一人。诘问父子之性何以相远如此，令范纯仁大窘。不仅如此，吕夷简三子吕公著，为人有贤行，也是欧阳修还朝后力荐，方渐见进用。

欧阳修当初辄见东坡诗文，终日为喜，直接预言三十年后，世上人更无人道己也。如此高致雅量，怀珠蕴玉，朗朗似皓月当空，实比东坡们的华彩文章更易俘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