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轻松，凭什么还指望得到其他

■ 六月

女儿想报名参加区级钢琴比赛，先要在学校进行一轮选拔，通过的才能到区里参加比赛。整个年级报名的只有女儿和同班的另一个女孩。我当然支持她，又忍不住提醒：“练琴还得再用点儿心啊，别总是差不多就得了。”女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啰嗦了，我早知道啦！”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女儿放学回来就沮丧地大喊：“真倒霉！这次又没选我，还是萱萱。哼，白练了这么多天，气死我了！”历史再次重演——去年也是这两个小姑娘竞争区级比赛资格，萱萱胜出。又一次失败，我知道女儿肯定很失望，她对这次比赛非常上心，选拔前信心满满地对我说：“妈妈，我觉得最近练得挺有进步的，希望很大！”

失望的女儿发着牢骚，最后竟伤心地哭起来，安慰的话也一概都被怼了回来。我不再开口，任她发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又不服气地来找我：“上次没选上，我承认是没萱萱弹得好，可这次我好好练了呀，还是没选上，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没用！”

我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我当然很为你惋惜，也非常希望你能胜出，但我也很清楚，对我来说这个结果是公平的——因为在钢琴上我肯定没有萱萱妈妈付出得多。我相信每天萱萱练琴时她妈妈都在旁边监督，冲突和吼叫是常态。我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每天练琴时咱俩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已经不管你练琴了。和萱萱妈妈比，我只配得到这个结果。而你呢，虽然真心喜欢弹琴，但也是真的不想吃苦受累。你所说的努力，据我看来，是以轻松、轻易，至少是不让自己难受为前提的，曲子太难就先放着，要么弹两下就停下去干点别的，每天凑够时间就觉得对自己有交代了，根本没想精益求精。萱萱练琴是以练好、练精为前提，吃的苦、克服的困难一定比你多得多，你们俩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是第一次我说起弹琴的问题，女儿没跳起来反驳。我继续检讨自己：“我在你练琴的问题上，主动选择了让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就不配指望别的结果，因为轻松、舒服已经是我在这件事情上得到的最大、也是全部的好处了，不可能再有其他回报。就像吃垃圾食品，我们明明知道健康的食物对身体好，但是奶茶、甜点等带来的即时满足实在难以抗拒，换句话说，吃健康食品的好处现在看不到，而吃垃圾食品的快感现在就可以享受到。即时满足真的是太舒服太轻易了，只要放纵欲望就行，但它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这种消耗型快乐会对你的生活、健康及成长造成危害：你没有节制地大吃大喝，最后会成为一个胖子，肥胖将给你带来很多疾病；没有节制地刷短视频、刷微信朋友圈，它们会在不知不觉间掏空你的时间，消磨你的意志和生命。”

我找出《孩子，先别急着吃棉花糖》这本书递给女儿，“每个人在成长道路上都会面临无数选择，每个选择背后都有无穷的诱惑。其实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只不过是先付还是后付的区别。当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省力的，可以套用之前已经熟稔经验的路，一个是艰苦的、没有试过的、包含了一定程度痛苦的路。前者往往是会后悔的选择，因为得到的结果你并不想要；而后者必须通过克制欲望才能获得，当你放弃了一些贪吃的快乐，打游戏、刷抖音的快乐，去做需要忍耐、坚持、甚至痛苦的事，得到的将是健康的快乐、个人成长的快乐，这是更高层次的补充型快乐，它只有通过自律才能获得。”

“在督促你练琴这件事上，我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了”，我对女儿说：“所以，你既然真心喜欢，就必须靠自己。所谓的自我管理，其实就是自我强制。村上春树在谈跑步时，曾说到自己是易胖体质，没吃很多就胖起来，而他太太却不管吃多少、不做运动也不会发胖。他觉得人生真不公平，一些人不努力便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无须努力也唾手可得。后来，他换了个角度想这件事：易胖体质或许是一种幸运——为了不增加体重，不得不留意饮食，有所节制，同时还养成了运动习惯，这样得到了自律、健康，延缓了衰老。所以，当遇到不利境地时，只着眼于它打乱了自己的平静与舒服，当然沮丧、抱怨。可是多想一步，它逼出自己的潜力，成就了新技能，可能更多就会看到希望与动力。”

我接着对女儿说，“我注意到，有所成就的人都有一种共性：他们向往的自由是通过勤奋和努力实现的更广阔的人生。他们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灵感和坐等的成就，做一个自由又自律的人，靠势必实现的决心认真地活着。《棉花糖》那本书里有句话我很喜欢，希望和你共勉：我们正在面临和将要面临无数机会和诱惑，我们需要做的是非常小心谨慎地选择。选择那些能够帮助我们成长的机会，而放弃那些会把我们引入歧途的机会。有些机会在当下看起来很灿烂，但可能会因为经不起时间的打磨而光芒骤减，有些机会在当下看起来或许会像鹅卵石一样平凡，但日后却能成为璀璨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