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成师

■ 冉学鸿

唐诗人郑谷在袁州时，诗僧齐己携诗拜谒，其《早梅》诗曰：“前村深雪里，昨夜开数枝。” 郑谷笑谈“数枝”非早，不若“一枝”为佳。齐己矍然而悟叩地膜拜。自此士林以郑谷为齐己“一字之师”。这也是关于郑谷最知名的典故。

郑谷自幼好诗，七岁随父南下洞庭便岳阳楼上敢题诗，当时京中名流司空图、马戴等人无不称奇，认为此子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事实并非如人所愿，他二十岁首次科考便名落孙山。此后连考十回，四十才中进士，又因时局动荡之故，拖了五年才授为鄠县县尉。其间苦闷可想而知，令郑谷诗名大振的代表作《鹧鸪》正是此间所作。这首以鸟为题的七言诗作之所以动人，概因道出仕人阶层心路漫漫、出路迢迢的普遍经历与心绪。彼时的郑谷落第返乡，乍闻鹧鸪鸣叫，既熟悉又渺远，难免怅惘，得此佳作实属无心插柳。欧阳修曾评郑谷，说他名盛于唐末，诗多佳句，但其格不甚高，因其易晓，故儿时曾诵之不少。持类似观点还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苏东坡，也曾以村学中诗论郑谷之浅易。

郑谷笔下浅切婉弱，虽不见赏于苏轼，但一字成师，一诗成名，终究亦在晚唐巨擘之列。求诗于书中，得诗于书外，有时即便村氓浅学，偶有佳句，亦可使贤人低首。元人萨天锡曾有“地湿厌闻天竺雨，月明来听景阳钟”之句，众人都夸好，只一山东老叟认为应将“闻”改为“看”，萨天锡问其故，老叟说只因唐人有林下老僧来看雨之句。萨天锡听罢俯首便拜，这是另一则一字成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