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故乡的水竹笋鸡蛋羹

■ 朱学东 文/摄

水竹是故乡最不起眼的一种竹子，野生，常长在河边岸上，丛丛簇簇而生，没甚大用。冬天农家收拾河边旱地，常常会用刀砍掉，拿回家晒干当柴火。但每年春天，水竹的竹笋却是异常鲜美。即使是表面上砍伐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一到阳春三月，水竹笋依然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细长的枝条，摇曳在故乡的春风中。

水竹笋跟竹笋一样，笋壳包着笋，不过细长而已。故乡最有名的笋是燕笋，燕子南归江南出的第一批笋，紫苞。清帝康熙乾隆南巡，御制食谱燕笋当家，烧鸭烧肉最多。如今到扬中等地，多用燕笋烧刀鱼、河豚。

这野水竹笋，注定不会在过去的文献中有记录，无论是皇家起居录，还是诗人的诗文中，它们只在河边田野，或者农人腹中。在我看来，水竹笋味道比燕笋更鲜美，因为燕笋个大，水竹笋细小，浓缩的，绝对是精华。

我小时候，春天水竹笋在故乡很受欢迎，割回家，炒新韭，炒咸菜，炒鸡蛋，炖鸡蛋，炖鸡鸭，炖咸肉，烧鱼，皆是春馔妙品。所以，当时我和弟弟们出去割草，总喜欢割一大把水竹笋回家做菜。

前一阵我回故乡，弟弟一大早就到前面河边的旱地找水竹笋，割了一大把回来，母亲把它剥好，掐去偏老的根部，嫩绿细长的水竹笋躺在竹篮里，等着烧菜备用。

“我用它来炖鸡汤，烧杂鱼。”弟弟跟我说，“炖鸡汤最鲜”。

“你把野笋剁碎摊个鸡蛋吧。”我想起前天师兄请我们兄弟吃饭，师兄的妹妹用燕笋剁碎摊的鸡蛋还不错，便提醒弟弟。弟弟满口答应。

到了下午，弟弟准备开始做饭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久未尝过的菜，赶紧跟弟弟说：“不要用野笋摊鸡蛋了，就用野笋炖个鸡蛋羹吧。”

弟弟先用开水汆了下水竹笋，又将水竹笋过鸡汤煮熟（一般直接煮熟即可），记得整支煮。煮熟后捞出，沥一下，然后把水竹笋撕成两瓣，切丁，切记，丁要切得细小，放大碗里。然后将鸡蛋打碎倒在放小笋的大碗里，加水，放一点盐调味，然后放锅上蒸8到10分钟，起锅，此时蛋花已成羹，倒入适量酱油，些许猪油——也许北方人喜欢放香油，但猪油的香味，才真正独步天下。水竹笋炖鸡蛋羹即做好。

做好的鸡蛋羹，除了面上零散飘着些酱油及油色，一般看不出切碎的水竹笋丁——笋丁比鸡蛋轻，一般都在表面那层蛋羹下面藏着。

乘热，挖一勺放进嘴里，一边嘘溜吸气，一边不断让烫的鸡蛋羹在舌尖口腔翻滚，吃下，蛋羹味，笋尖的鲜味，酱油味和猪油味，混杂调和融会贯通，但基调底色则是鸡蛋羹味，那个鲜美嫩滑，绝非一般鸡蛋羹所能比。

那一晚，这道菜之受大家欢迎，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席间除了我，估计谁都没有这样吃过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