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墨俱香

■ 冉学鸿

东坡门下张耒，因形貌魁伟肥胖，被时人称为“肥仙”。同门晁补之和黄庭坚常写诗打趣，这个说他“张侯便然腹如鼓，雷为饥声汗为雨”，那个笑他“六月火云蒸肉山”。单论张耒诗文，写得清幽精致，其境细微，大有宋人朴素淡雅之美。大腹之下锦心绣口，全无一丝粗糙。

人胖大概还是难抵口腹之欲者居多，譬如北宋名相张齐贤便以好吃闻名，落了个“饭桶宰相”的诨名。《涑水记闻》记张齐贤布衣时，常寄身路旁小旅店。一次适逢一群强盗聚餐，旁人躲之不及，唯他上前拱手作揖，相求共餐。看他行容举止，强盗都矜持了，说吾辈粗疏，只恐为秀才笑耳。这位怕也是饿忙了，一边奉承说盗者非龌龊辈所能为，一边上手撕肉取酒，势若狼虎。群盗见此吃相大愕，皆咨嗟其不拘小节如此，真宰相器也，并以金帛结纳。他也不推让，酒足饭饱重负而返。张齐贤后因马前献策闻名，他以手画地，条陈十策，虽因坚持己见与皇帝起争执被赶了出来，实际却受到赵匡胤暗自赏识。至太宗即位，开科取士，便累擢为相。史上的张齐贤与寇准素有嫌隙，因此即便有作为也不甚被人称道。时间长了，差点真就坐实了饭桶的污名。

苏东坡曾与司马光论茶墨，说二者色质虽全然不同，却皆有妙香，其德其性相同。譬如贤士君子，妍丑黔晳虽不同，但德操涵养，实却无异。张耒以才情迎人，张齐贤倜傥有大度，似乎也正合二公此论。非黑即白的故事看多了，真实与鲜活最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