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童与坂东玉三郎：力和美的碰撞

■ 郝蕴慈

五代目坂东玉三郎是当代杰出的歌舞伎役者。其本名为楡原伸一，因幼时患小儿麻痹，为康复故，他6岁起随十四代目守田勘弥学习舞蹈，后于14岁成为其艺养子，改名为守田伸一，并承袭艺名五代目坂东玉三郎。坂东玉三郎是日本无形文化的杰出保持者，被称作“人间国宝”，也是继六代目中村歌右卫门后歌舞伎界最负盛名的女形，其美轮美奂的舞台表现和耳目一新的艺术境界使他获得了世界性声誉。

谈到坂东玉三郎，国人最为熟悉的想必是其主演的昆剧《牡丹亭》。2008年，他与苏州昆剧院合作，创排了中日文版昆曲《牡丹亭》，并先后在京都、北京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联合公演，受到两国观众的空前欢迎。其实，早在1987年，坂东玉三郎就曾来访中国，专门向梅葆玖和梅葆玥学习京剧，并将京剧旦角和老生等表演方式融入其歌舞伎剧《玄宗与杨贵妃》及后来的《杨贵妃》。事实上，日本歌舞伎界与中国演艺界的交流史最晚也可追溯至20世纪初。1919年、1924年及1956年，京剧大师梅兰芳曾先后三度率团赴日演出交流；而日本歌舞伎界也于1926年首度访华，坂东玉三郎之先祖十三代目守田勘弥率守田座七十多人赴京做三天演出，规模甚是宏大。

太鼓是日本音乐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乐器之一，其形酷似啤酒桶，大小无定制，鼓身材质为榉木或次楸木，鼓面皆熟牛皮。1971年，一伙现代青年远离都市的喧嚣与繁华，前往佐渡岛避世研习太鼓。之后，他们20年如一日，醉心于保护、传承、光大日本传统太鼓艺术。经过十年斯巴达克式的严格训练，1981年鼓童表演团宣告正式成立，并于同年藉柏林音乐节首度向世界亮相。此后30多年，鼓童进行了上千场“地球之旅”世界大巡演，其足迹遍及五大洲，古老的东方鼓乐从而响彻全球。

2003年，他首度与鼓童合作便负责执导了鼓童“地球之旅”的首场公演。2006年，他与鼓童共同创作了音乐舞剧《天照大神》，并以自己精妙绝伦的舞姿和鼓童气势如虹的乐曲，完美演绎了这则家喻户晓的日本神话，从而也创造了日本现当代艺术史上又一佳作。

黑暗中孕育出一线光明，明妍、炙热，但又敏感、纤弱，经历了厌倦、逃避，最终壮大、出世——天地间光辉重现。

开场，舞台湮没在黑暗、寂静之中，只一道赤光投射在一面太鼓之上，恰似一轮红日初出海面。一健硕的青年男子徐徐走来，凝重地举起双臂，鼓槌应着节奏纷纷敲落在圆形鼓皮上，错落有致，轻重交替……

古老的笛声在空气里飘荡，坂东玉三郎所饰天照大神，一袭赤橙色绸衣，翩然而至。她娴雅、袅娜，乌云绾成男子发髻束于头顶，腰间的带子勾勒出柔美的身体线条，所镶宝石璀璨夺目。两袖张开，渐变色布料光滑细腻，逆光看去，绚烂的如同天际的流霞。只见她提起裙摆，伴着周围的吟唱而轻轻舞动，此时此刻，纵然有再多浮华、躁郁，亦统统被消弭殆尽，余下的只是祥和与宁静……

天照大神，也称大日女尊，是日本神话里三贵子之一、高天原的统治者与太阳的神格化，被奉为皇祖神，也是神道教的最高神灵。

其弟须佐之男（小田洋介饰）生性放荡，在高天原行尽暴虐之事。天照大神百般劝说未果，无奈之下，负气躲入天岩户，世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不得已，八百万诸神汇聚天安河畔谋得对策，令天钿女命恣肆舞蹈，直至衣衫散乱、肌肤裸露，众神因此哄笑不止。天照大神遂步出天岩户，天地方始重光。

尾声，大神通体金光闪烁，弥漫开一片圣洁、中性之美，手中摇铃轻轻晃动，荡起一串悦耳的音符，一种出自灵魂深处的纯真和慈蔼随之迸发而出，万物都为之动容并倾倒。

这里，玉三郎的表演可谓登峰造极，神明的人间模样也大概莫过于此了。

近年来，坂东玉三郎与鼓童的合作甚是频密，其导演、监制的作品就有十部之多，如《打男 DADAN》《鼓童地球之旅特别演出》《传说》《永远》等，其中《天照大神》和《幽玄》更由其亲自出演。

7月，即将来京上演的《螺旋》可谓是双方合作的一个阶段性总结，也是坂东玉三郎2009年至2013年这四年间艺术实践和艺术思想的一次集大成。“螺旋”本身就是一种意象，可以解读为鼓童数十年来从未停歇的艺术蜕变与艺品提升，从旧时代迈入新时代，由现在穿越到未来，自卓出精进至深湛。可以说，“螺旋”是太鼓芸能集团的精神象征。

《螺旋》分上下两场，共十一个曲目，绝对是其历年作品精华中的精华。美国《芝加哥论坛报》评论说，鼓童将医生于外科手术中的精准与骑士在冲锋陷阵时的狂猛完美地结合起来，其速度、体力及灵敏度都让人叹为观止。其中，作为大轴，“螺旋”一曲将由八位艺术家同台演绎，平太鼓、长胴太鼓、桶太鼓及定音鼓也将同台亮相，其节奏之复杂、音律之精准、气势之磅礴，无一不超乎人的想象，绝对是一场极视听之娱的艺术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