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学东 文/摄
返乡的那天早上,武进的朋友徐兄微信问我,请我一起去吃面。徐兄是武进传统美食和文化的热爱者,喜欢各种面食。武进曾评选出了一些著名的面条馆,我大多没去过,徐兄说要带我好好尝尝。
徐兄带我去的面店,是在湖塘镇何留墅,他自己也并没有去过。他原本想带我去庙桥吃长肠面的,何留墅的村书记听说后,跟徐兄说,他们何留墅的长肠面,比庙桥的还好,强烈建议徐兄去何留墅吃面。
如果不是书记带路,我和徐兄也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个小门面,卷帘门遮着半截门,门上没有任何标志,模模糊糊地,既是风吹雨打所致,也有室内热气蒸腾的缘故。
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有些像隐蔽联络所的门脸,一进去,令人吃惊的别有洞天,满室热烈,两边靠墙摆放的几张小桌子,都坐满了人,有吃着红汤长肠面的,有吃着清汤鸡蛋面的,有吃猪脚面的,还有吃肉圆面的;厨房门口,兼点餐传餐,还挤着几个人,端着面条的人,需从有限的空间挤过。
厨房门口的墙上挂着菜单:肠肠面12、大排面12、大肉面12元、肉圆面7元……光头面即什么都不放的面条大概是5元吧,反正挺便宜的;而南侧墙上则挂着各种餐饮的营业许可证。
满屋吃面条的人、等着端面的人都互相熟悉,尤其是跟书记熟悉,纷纷招呼。我心定了下来,直觉这面应该不会差。吃面的人相互熟悉,意味着本地回头客——卷帘都没放下招牌都未曾露出的面条店,就是一种姿态,硬气,有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面好不怕没门牌的底气。
我们每个人都点了一份红汤长肠面,而书记自己点了一份肉圆面——他每天都会要一份肉圆面。书记说,这家面馆,开了23年了,生意非常好,差不多每天要卖出600-800碗面条!
红汤长肠面,首先汤色是红的——我在北京有青蒜的时候常做红汤面,没有浇头,用酱油调味调色,也是红汤,放上一块猪油,即接近了故乡说的浓油赤酱色。
其次,所用浇头是长肠。长肠面,是故乡方言音译,故乡通常写的是“肠肠面”。我个人认为,正规的汉字表达应该是“长肠面”,其取猪小肠的形意,长长的肠——看过杀猪洗肠的人都知道,小肠是非常长的,故称长肠。
长肠面的味道,首先取决于作为浇头的长肠红煨的功夫——长肠煨得好,长肠面自然差不到哪儿去。我非常喜欢吃长肠,红煨白烧青蒜炒,都是我的至爱,所以,长肠面自然对我胃口。走南闯北之后,口味复杂偏重了,红汤长肠面更对我胃口。
我那碗红汤长肠面,比正常的一碗量多,还额外加了一个荷包蛋,加上它原本的豆芽菜青蒜末,这碗面按故乡的俗话,应该是非常“扎著格”(意即非常瓷实实在)。
汤面长肠拌匀后,我先挑了一块长肠送进嘴里。是我熟悉的味道,略有些干,这是煨好后放在盆里凉了没有浸在汤里那部分长肠特有的干,这通常是避免不了,要唤醒需要热面汤的滋润。不过,像我们这样吃面条,旁边都站着候桌的人,是等不及滋润透的。
对于有些食客尤其女性食客而言,红汤长肠面可能会偏油腻些,而浇头里的豆芽菜,脆爽,正好清口中和。
故乡过去的面条,偏咸偏硬偏油,因为多是干体力活的人吃的。今天许多城市年轻人不一定吃得惯。但像我这样的人,至今认为,这才是人间的美味——这是过去饥饿和童年味蕾的记忆。
吃完面出门回头一看,面馆还是有招牌的,春秋面馆,不过被卷帘门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