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保管惹争议，上海首创第三人监管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丁秀伟

■ 朱丽叶

近日，上海市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工作机制暨2018年度妇女儿童维权优秀案例发布会在上海市妇联举行。会议发布了涉及女职工权益、婚姻家庭权益、儿童权益等领域的十大维权优秀案例。

其中，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以下简称长宁法院）未成年人与家事案件综合审判庭撰写的《家事审判中创新试用第三人对未成年人财产监管制度》案例，作为儿童权益保护方面的典型个案入选。

据了解，该案例是全国首例第三人对未成年人财产监管案。

少女不满生活环境 陷入两难境地

“案件的被监护人小蓓8岁那年，母亲因病离世，仅仅两年后，父亲因心脏病过世，小蓓就这样成了孤儿。弥留之际，小蓓父亲将女儿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弟弟阿伟，并给小蓓留下了一套动迁房和一笔30多万元的存款。”长宁法院未成年人与家事案件综合审判庭副庭长顾薛磊告诉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经过协商，上海市新华路街道居委会指定由叔叔阿伟担任小蓓的监护人。

自此，小蓓开始了与叔叔、婶婶和堂姐同一屋檐下的生活。为了让小蓓尽快走出父母早逝的阴影，健康成长起来，叔叔不仅将大卧室腾出给小蓓居住，还趁假期带她旅游散心。在叔叔的关爱下，小蓓的精神状态变好了，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然而，由于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及性格上的诸多不同，小蓓与婶婶、堂姐在相处过程中逐渐生出矛盾。年幼的小蓓不知如何解决，由于缺少有效沟通，矛盾日积月累，心里的埋怨和不满渐渐达到极限。在又一次与婶婶、堂姐发生争执后，不堪忍受的小蓓住到了外公外婆家，并在相处一段时间后表达出想要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意愿。

叔叔想到自己对小蓓多年的付出和疼爱就这样付之东流，十分难过，他认为这些生活中的小矛盾总能解决，始终不愿意放弃对小蓓的监护权。

由于对相互的不理解，让两家人陷入冷战。眼看即将升入初三，中考、升学、填志愿等都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和同意，想到与叔叔之间沟通产生的隔阂，小蓓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请变更监护人 法院予以立案

一天，外公外婆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讲的是长宁法院审理的全市首例撤销亲生母亲监护权案，此案的主审法官顾薛磊判决将监护权变更给孩子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仿佛看见了曙光。心急如焚的外公外婆在邻居杜阿姨以及民政局、街道等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同来到了长宁法院找到顾薛磊，申请变更外孙女的监护权。

“长宁法院对此起纠纷予以立案。没想到，就在庭审前几天，叔叔阿伟突然心脏病发，需要做手术，再加上后续需要时间恢复，我便申请将案件审限延长了一个月。”顾薛磊介绍，一个月后案件正式开庭审理，但考虑到叔叔阿伟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路途奔波，就选择了在叔叔家中开庭。

当天下午，叔叔、姑姑、姑父三人在家中等候，外公、外婆和彼此都熟识的邻居杜阿姨，提着水果篮来到了他们家。“我当时以为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沟通，一些误会就可以解除了。然而，刚一开庭，双方就开启了互相指责的模式。”顾薛磊急忙制止，“你们这样吵没有用，最关键的还是听听小蓓本人的意见。”

半小时后，小蓓放学回来了，但她的出现并没有缓解双方的矛盾。双方都在气头上，庭审的火药味十足。 “这样吧，我们先来问问小姑娘的想法，如果她不想变更，那么这个案子没必要审下去了，愿意变更的话，我们再审下去。” 顾薛磊说，在双方冷静下来之后，征求了小蓓本人的意见。在亲自确定了孩子想跟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后，叔叔决定尊重孩子的意愿，表示愿意配合变更监护权。

“不一会儿，叔叔将小蓓的出生证、房产证、银行卡、护照等物品拿了出来。” 顾薛磊说，尽管叔叔愿意变更监护权，但是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他认为两位老人照顾孩子生活没有问题。但自己的兄嫂在过世后留给了小蓓一套房子和30万元，老人年纪大了防范能力弱，30万元容易被骗走，小女孩没有主见，容易乱花用这笔钱款，自己本打算在小蓓出嫁时作为嫁妆交给她。现在因为种种矛盾无法担任监护人，自己也不愿意再保管此笔钱款。

一时间，庭审再次陷入僵局。

财产保管惹争议 寻找善意第三人

“我没想到，财产保管问题会成为症结所在。”顾薛磊不断搜索着可行的解决方案。期间，有人提出法院委托、开联名账户、购买基金、公证等。但这些方法要么不可行，要么缺少监管，要么成本太高，都不适用于当前的情况。

就在双方对财产如何保管争论不休时，顾薛磊忽然想到，可以找善意第三人帮助监管财产。

“略微沉思后，双方都提出小蓓有个表舅金先生是公司里的中层干部，人品还可以，大家也都认识。” 顾薛磊说，法庭上，大家对这一方案初步达成了共识。

然而，金先生是否愿意做监管人呢？

庭审结束后，顾薛磊立即与金先生取得了联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金先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在民间，借第三方之力对财产进行监管并不少见，可是通过法院的判决书将这一形式固定下来，并加以法律约束的，尚无先例。但是，由第三人出面协助监护人保管未成年人名下财产，是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好做法，值得试行。”顾薛磊说，他深知，此举意义重大，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于是，顾薛磊委托社会观护员展开了对金先生的调查，从是否有前科劣迹，到社区表现、群众口碑、道德品行如何等等，事无巨细。为确保一切妥当，社工还上门听取了他本人和家人的意见。

最终，顾薛磊对此案作出判决。被监护人小蓓的监护人变更为外公外婆；被申请人叔叔阿伟在判决生效后15日内将30万元交付给被监护人小蓓，该笔款项在小蓓18周岁前由财产监管人金先生负责代为保管。涉案房屋后由小蓓外公外婆代为出租。

至此，该起全国首例第三人对未成年人财产监管案审结。该案从“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的基本原则出发，创新设置“第三人监管财产”方式，充分考虑各方感情与诉求，探索了一条各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方式，为今后类似案件的处理提供了可复制的创新经验，为保护未成年人利益提供了新的思路。

“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这一创新的制度，为类似涉未成年人、老年人等弱势群体的案件提供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作为主审法官，顾薛磊表示，并非所有的案件都能够像小蓓这起案件一样正好有合适的财产监管人。未来，将考虑尝试更多不同的方式参与监管，如与相关单位如公证协会、银行业协会等合作，确保未成年人财产安全和利益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