鲠 骨

■ 冉学鸿

寇准一代名臣，敢于直谏，因此被太宗重用。初时太宗欣然曰“朕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征”。然其刚直过甚，皇帝也渐渐受不了。《宋史》记寇准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帝复坐，事决乃退。慷慨陈词不顾皇帝感受不说，即便皇帝已然发怒，仍愣是硬将皇帝按在了御座上，直至问题解决方休。历史上敢于直谏的名臣不少，但如寇准这般，直接上前揪龙袍不放，喝令皇帝确也少见。范仲淹虽也刚直，对寇准都不得不服，盛赞曰：“寇莱公当国，真宗有澶渊之幸，而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动，却戎狄，保宗社，天下谓之大忠。”

寇准满腹学识，清风秀骨，不与谁同。这位不畏皇权，敢于左右天子，成为有宋一代力挽狂澜的社稷再造之臣，正因这种毫无矫饰的清正率直个性，导致了最终悲凉结局。“ 江南春尽离肠远，苹满汀洲人未归。” 他几经贬谪之后，最终客死雷州，在夫人恳求之下，方魂归故里。其墓地距鄙乡只十余里，寥落孤冢，四野寂静。前些年几次随友人踏访，常相顾而言，古人讲时穷节现，寇准秦人性格分明，自不善变通，然“清骨”留世，也算一种圆满。而较之更使后人叹惋的，怕是另一类天生“傲骨”，不屑于变通的，譬如孔融。

孔融是孔子世孙，少年成名，一生傲岸，对出身不好的曹操向来鄙薄。他嘲讽曹操戒酒，讽刺曹丕娶甄妃，揭曹操老底，给曹操下不来台。官渡之战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他放言悲观，打心底期望袁绍获胜，说到底，冀望的是恢复世家大族与名士的统治，曹操要说忍也忍过，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贸然杀了孔融，成为一生政治污点。家世出身，政治背景，思想立场这些东西虽然看不见，却是个很难填平的鸿沟。相比，动物简单多了，据说猴子挑战猴王，无论谁胜谁败，群猴都很慎重，待看清结果，群起而攻击落败一方，换取当下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