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之地

初升的朝阳投射到雪山上，把雪白的山峰镀成了灿灿的金山。这一刻，我对大美的理解超越了自然，包括进了西北这片土地上的汉子们的品质：吃苦耐劳，勇敢坚韧。

■ 朱钦芦

我不知道大美这个说法是谁提出的，其内涵是什么，反正在西北人们就爱用这个词儿：“大美青海”“大美门源”“大美甘南”…… 我猜想这是强调有别于中东部人文景观的西北自然景观。确实，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雄浑、苍凉之美，迥异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婉约、温润之美。这是我最近和一群同学到青海和甘肃两地游历后的体会。

这里有独特的狂野气候和特殊的瑰丽景色。即便是和内地共有的事物，在这里也呈现出不同的样貌和效果。例如，在茶卡盐湖，在经历了大半天的车程后，面对着一池发混的盐水，我和一个女同学毫无兴致下水照相。毕竟，盐池并非西部专有，没什么稀罕的。等到返程的路上，同学们晒出在盐湖里的照片，我这才发现，那发混的水像镜子一样把人和蓝天白云清晰地印在了其中！去观赏门源的油菜花那天，来自油菜花大省的江西和浙江的同学坚定地选择了留在酒店里。虽然我的家乡每到春天也是金黄一片，但这次我没有再犯经验主义的错误。毕竟，那不仅是七月中旬的油菜花，而且是几十万亩连成一片、蔚为壮观的油菜花田。果然，站在那里山坡上修建的木质观景台往下俯瞰，哇，此景只应天上有！在高原的蓝天白云映衬下，这里的油菜花似乎色彩更饱和、更明亮，像一张金灿灿的毯子一直铺陈到天边。吮吸着充满甜香的油菜花粉的空气，我如痴如醉地呆坐着凝望美景。有同学偷偷为我拍下了张此行我最喜爱的照片。

在大西北大美的土地上，女同学和女眷们尤为疯狂，每到一地，便像黏住了似的走不动路，没完没了地摆出各种pose留影，以致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催促她们赶路。上车后大家就满心欢喜地展示自己的影像成果，一张张人与美景同框的图像，记录了让人流连忘返的环境里大家的舒心和愉悦状态。然而，同学们中把西北大美的风光记录得最精彩、最令人称绝的是青海本地同学秉庭。前些年里，他在朋友圈晒出了一组组的照片：有晨曦中雾气蒸腾的天鹅湖里那些美丽的鸟儿们梳妆嬉戏的，有漫山遍野的藏羚羊撅着屁股奔跑的，有发情期的岩羊角斗、追逐、交配的……每一次对他的照片的转发，都能为我带来朋友们的啧啧赞叹之声。也正因为他的这些照片，引起了我们这些中东部同学对这片神奇土地的探索渴望，促成了我们此次的西北之旅。

他的摄影器材是发烧友级别的，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们之间摄影水平的根本差别所在。现在包括我们在内的退休大爷大妈们只要愿意，都能够迅速武装起长枪短炮。在内地任何一个公园和景点，一朵好看的花儿就能招来若干镜头瞄着，但秉庭和他的摄影伙伴们可不是这样玩摄影的。在旅游车的后座上，他向我讲了很多他的摄影故事。

退休前，秉庭是青海湖东边一个市里的厅级领导干部，和我们一样并不懂摄影的。直到退休前两年，他才碰了相机。不过人家可不是装装样子，退休后几年的时间里，他跑遍了西北西南的名山大川。有一次，他发了一组很美的云海、佛光和高山杜鹃的照片在朋友圈。我惊问他是哪里？他说是你们四川的牛背山呀！我说四川哪有这样一个地方？他说就在荥经县境内。让我好不尴尬。他告诉我那个地方还没有开发，道路险要。从他给我看的照片上可看到，道路是崎岖不平的泥土山路，路边还有山上滚落下来尚未清理的巨石。四十公里的盘山路，一辆租来的越野车开了4个小时。到达海拔将近4000米的山顶后，他和他的摄影伙伴们挤在一顶当地人的帐篷里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

在那些迎着朝阳洗浴、背着月亮飞翔的大天鹅图片下，他写下了一段话：“有一群人叫摄影师/被漂亮的仙子们/惹得魂不守舍/朝思暮想/寝食难安/起得比大天鹅还早/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爬冰卧雪/餐风宿露/在日出月升之时/肆意偷窥天使们/朝起暮眠/窃窃呢喃的私生活。”他写得很诗意，但是我从他讲的故事中知道，无论是拍摄朝阳还是野生动物都非常辛苦。他们常常是半夜两三点钟从住宿地出发的。青藏高原的大冬天里，在前往一处热泉形成的天鹅湖的路上，他们的道路是冰冻的湖面。司机让大家把四个车门全部打开，一旦冰层破裂好及时跳车逃生。他们必须离目的地很远就下车，背着摄影器材蹑手蹑脚地行走，最后甚至是在冰雪中爬行，以尽可能接近大天鹅。

联想到我们这次的旅行中，在一个摄影发烧友谓之圣山的扎尕那住了一晚上没电、共用厕所和洗手间的藏家木屋子，那个不方便不舒服就甭提了，惹得我跟导游急了一场。所以，我能感受到我们这些中东部来的人同秉庭以及另几位西部同学在对艰苦环境的耐受力上有多大的差距。

现在，秉庭已经实至名归地成了他工作过的那个市的摄影家协会主席。这些年，他的作品在省内外国内外都有发表，并收获了不少奖项。我观赏了今年他刚获得的一张国际获奖照片，画面是他守候到的珍贵的梅里雪山美景：初升的朝阳投射到雪山上，把雪白的山峰镀成了灿灿的金山。这一刻，我对大美的理解超越了自然，包括进了西北这片土地上的汉子们的品质：吃苦耐劳，勇敢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