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谭元元是因为古典芭蕾的美而爱上“她”,那些优雅而无声的落地,那些动静转换的舞姿,无数次隐藏着舞者所付出的艰辛。
对越来越美丽的谭元元而言,芭蕾已不仅是“青春美”,更是“生命美”。
■ 慕羽
跳舞是青春饭吗?
对,也错!
在中国,这种观念一度根深蒂固,似乎舞蹈往往只与身姿曼妙、意气风发、容颜姣好,最重要的是与青春飞扬有关。
所以,轻则二十八九岁,长则三十四五岁的舞者就会面临被金星形容为“洪水式”的改行。与其他同样需要“体能挂帅”的职业一样,职业芭蕾舞者也是如此。
当然,也有例外。正如网友说:“最怕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自律,更拼命!”其实,这句话用来形容谭元元再合适不过。她,就是7月21日这期《朗读者》的主人公之一,一个41岁仍在芭蕾舞台拼搏的华人芭蕾艺术家。
21岁,成为美国三大芭蕾舞团之一的旧金山芭蕾舞团的首席演员。2004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亚洲英雄”,并成为《时代》封面人物。2018年4月9日,荣获“旧金山最高艺术荣誉” “旧金山市长艺术奖”,这一天也被命名为旧金山市的“谭元元日”。
谭元元,是可以与世界芭蕾舞历史上那些星光璀璨的芭蕾伶娜比肩的名字。
当然,她也和许多舞者一样,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就曾面临人生的二次选择。
岁月在舞者身上留下的“沉淀”颇具话题性,而舞蹈是不是“青春饭”,主要取决于跳什么舞?以及谁在跳舞?
岁月是一种积淀,可以任由光阴的故事去诉说美丽与哀愁,其中当然也有生命中的“痛点”。痛,确实有身体上的,小则脚趾磨破,大则胯骨脱臼;痛,还有心理上的害怕、担忧,不知道这份自己热爱的职业生涯是否还能持续?
谭元元和所有认真舞蹈的人一样,也经历着许多“痛点”。
不只是“老天爷赏饭吃”
跳芭蕾是需要“老天爷赏饭吃”的。舞蹈学者欧建平曾有一个四句口诀:“三长一小一个高,20厘米顶重要,开、绷、直、立爹妈给,轻、高、快、稳师傅教。”
虽然下肢没比上肢长出20厘米,但身材纤细、手臂修长、身姿柔软的谭元元已是当时所有具备芭蕾舞者条件的“好苗子”之一。然而,“老天爷”赏的第一碗饭却并不那么顺利地摆到嘴边。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谭元元能去舞蹈学校,最终竟然是父母“抛了一个五分钱的硬币决定”的。由于家里对她学舞有分歧,元元晚入校半年,似乎这已注定了她比别人练得更刻苦,伤病比一般人更多。
那一年,谭元元只有11岁,正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如今回忆起来,元元平静地说:“我没有童年。因为我的童年都在练功房里度过的,我的记忆里面就是汗水,泪水,我的舞鞋,还有血水……”每当有退却,谭元元都会想起那枚硬币。因为在她看来,不是谭元元选择了舞蹈,更像是舞蹈选择了谭元元。
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元元光鲜的履历,仿佛她的少年时代就是“满分”和“金奖”串起来的“别人家的孩子”,18岁就能成为旧金山芭蕾舞团的合约独舞演员,两年以后就能成为“首席演员”,并延续至今。然而,我们看不到的是“痛并快乐着的”漫长的光阴。
芭蕾虽然早已是世界性的艺术了,但“一个中国人”初来乍到,还是会受到排挤、歧视,可别小看一些不被告知排练厅更换地点的琐事,像很多刚刚置身于异国、语言不通的年轻人一样,那也是一段难熬的苦痛。
那段时间,元元常常乘坐45分钟的公车去中国城,就为了给爸爸妈妈打一通电话。电话那端,曾经“比老师还要严厉”的母亲,以及起初不支持跳舞的父亲成了元元最温暖的依靠。而要真正凭借才华和能力被同事接纳,元元知道她必须“好太多”,才有可能。
1998年,进团不到3个月的谭元元临危受命,要连夜学会一部巴兰钦的舞作《斯特拉文斯基协奏曲》。面对从未跳过的作品,元元几乎是不分昼夜地把舞蹈学了下来,录像带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局面是严峻的,因为侧台有人待命着,她随时可能被替换掉。此时的元元,神助式地将彩排都拿不下的全部动作,完美呈现了出来,成功地诠释了巴兰钦“看音乐、听舞蹈”的境界。
当然,成功救场只是赢得大家尊重和信任的第一步,芭蕾这门残酷的艺术,“淘汰率”高,因而芭蕾舞团流动性大。能保持首席演员的位置长达23年的时间,搭档了19年的舞伴在2015年的时候退役时,对谭元元说,“因为你是一个奇迹”。
学会独处,还要学会与伤痛共处,让身体始终保持着演出状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使谭元元的芭蕾天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挖掘。
“我就是小美人鱼”
舞者的身体年轮是喜忧参半的,这主要取决于舞者是否能投入自己的生命感悟。如今,35岁至40岁左右越来越被认为是杰出芭蕾舞者最好的年纪,但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却又有不同的体悟。
经典芭蕾剧目几乎跳遍的谭元元也曾考虑过35岁挂靴,由于一部舞剧的出现,她的潜能被再度激发出来,这部作品就与元元所朗读的《海的女儿》有关。她事业的新起点是——当代芭蕾大师诺伊梅尔根据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改编的芭蕾舞剧《小美人鱼》。
“我觉得小美人鱼就是我”,谭元元在《朗读者》现场这样说道,原来元元是把自己的灵魂交付给了角色,她非常笃定地认为,这部舞剧是自己舞蹈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她爱上了芭蕾,就像是小美人鱼爱上了王子。
“听呐,听,小美人鱼在海边轻轻吟唱着天国之歌……”,跟随诗人手中的大海螺,耳边飘来一阵阵电音琴模拟的奇特声音,那是小美人鱼美妙的天籁之声。而在人间,小美人鱼不仅失去了美妙的歌喉,就连活泼好动的天性也受到了约束,谭元元呈现出了小美人鱼多面的形象,可爱的、羞涩的、滑稽的、疼痛的、酸楚的、愤怒的、无助的……她通过鱼尾、软鞋、足尖鞋的不同的舞蹈,完成了内心情感的抒发。
变身在童话中是一个极为普遍的情节,小美人鱼在一次次变身或变装中,去寻觅被爱,更是去奉献爱。谭元元的独舞表现了她褪去鱼身之后的痛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抠胸的形象代替了摇曳的上肢动律,让人心如刀绞。
当董卿问:“你再跳到哪一幕时,你觉得自己特别地能够投入其中?”
谭元元说:“就是小美人鱼已经没有声音,也回不去大海,王子也是选择与其他的女孩走向殿堂,她也不能哭不能喊,所以她只能砸墙去宣泄她的愤怒和无助……”。
这个角色每演一次,谭元元都会心碎,“眼泪是收不住的”。
爱芭蕾,就是长达三十年如一日的与疼痛相伴,但与此同时诺伊梅尔改编的《小美人鱼》又渗透着浪漫情调和幻想甚至可贵的幽默。
如果说《海的女儿》是一个“小孩子觉得悲伤,大人觉得有点遗憾的故事”,迪士尼版是一次充满童真趣味的幻想,而芭蕾版的《小美人鱼》则是一次对于古典童话的现代解读——无论这个世界发展到什么阶段,人都不可丧失“人心向善”的灵魂。元元说,这是一种“无私的爱”。
少年谭元元是因为古典芭蕾的美而爱上“她”,那些优雅而无声的落地,那些动静转换的舞姿,无数次隐藏着舞者所付出的艰辛。成熟的元元诠释的古典芭蕾犹如美丽的青春一样值得让人留恋,因为女神没有年龄。
如今的谭元元更享受在现当代芭蕾舞剧那丰富的情感表达中,就如同探讨我们正在发生的生活。这样的芭蕾更值得爱,因为她与心灵有关!
对越来越美丽的谭元元而言,芭蕾已不仅是“青春美”,更是“生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