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洗去脏污貌
粉鼻蓝眼大白袍
北风呼呼严冬至
收留家中作宠娇
■ 朱钦芦
新年前一天,我们一家三口看了场和猫有关的电影。片中,一只黑色的、专吃鱼眼的猫,既神秘又狰狞,制造了一起又一起血腥的事件,让我们家的爱猫人士直嘀咕受不了。到家后一开房门,家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咪白球竖起蓬松的大尾巴迎了上来。我太太一把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是的,这样的猫咪才符合我们的情感期待。
我太太是个看见猫就走不动路的人。无论何处,只要见到有猫,她便会停下脚步并蹲下来惊喜地招呼它们。如果它们肯过来,或是待着不跑,她就会胡噜它们,一边夸赞它们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其实就是些普通的土猫)。而我由于从没有养过猫,对它们的利爪尖牙心存忌惮,天然地与它们保持着你不招我我不犯你的立场。也正是因为我的反对,我们家一直没有养宠物。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家猫迷的撩猫行动。她从市场里买回一袋袋的猫粮,在房前屋后都摆上了好些碗盘,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在凳子上欣赏流浪猫们按时到“赈灾点”来进食,还给它们一个个起了名字:小黑,二麻,魔鬼,黄妹……
到了冬天,她就用纸箱子垫上旧被褥,做成一个个的猫窝。第二年她觉得纸箱太薄,担心猫们冻着,便跑到卖螃蟹的市场去买回白色的泡沫箱,装填好被褥后,把箱体密密地缠上胶带,用锯齿刀切出个门,还在门上粘上一个棉帘子。几只箱子被叠压着堆在南面窗户外,组合式的“猫公寓”便建成了,并很快招来小区里的一群“寒士”。它们惬意地享受了免费的餐食后,一头就钻进了温暖的单元房里去“猫冬”(这个词儿和它们还真扯上关系了)。
春暖花开了,有的流浪者还不撤走,那只叫“鼠麻”的小母猫竟然在“猫公寓”里养起了孩子!自打猫窝里传出了幼猫的叫声,我们家的猫迷似乎有种自己当上了姥姥的激动,一有时间就侧着耳朵听窝里的动静。有一次趁鼠麻外出,她把手伸到了窝里,将小猫崽一只只掏了出来,发现有的小猫眼睛似乎糊着什么黏黏的脓液。经请教邻居、资深养猫人小梅得知:这是一种叫鼻支的病,如果不治疗,小猫即使活下来将来也可能是瞎猫。于是我开着车,她管着猫,去了一家宠物医院。兽医又化验又打针,还给了喂食幼猫的注射器和清洗猫眼睛的药水药膏。这以后我们家猫姥姥可有事干了,虽然一大清早就要赶着去上班,仍是一天不拉地每天把小猫从窝里抓出来,给它们清洗眼睛,推注营养剂。好在不称职的妈妈鼠麻不是十分计较,最多就是抗议性地呼几声,并没有衔着宝宝搬家。十来天后,小家伙们的眼睛都能睁开了。
有爱猫的,就有漠视或讨厌它们的。小区里有人出来遛狗时解开绳索让狗们自由地奔跑,这时候那些可怜的猫猫们的灾祸就到了。跑得快的上了树,跑得慢的就成了大狗嘴里的冤魂。那天我打开院门,看到猫窝旁边,趴着已经许久未见的小寓公“黑娃”。它挣扎着站起来,我一下看出来,它的一条后腿已经站立不住了,还露出白花花的腿骨。它跑了回来,显然是明白什么人可以救它。等我太太回了家,叫上邻居小梅,我们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那里的医生一看伤口就说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并当即给黑娃施行了截肢和绝育手术。一周后,黑娃出了院,好心的小梅把它带到自己家里去疗养了整一个月。伤好了,可是它从此变成了一只真正意义上的“三脚猫”。还有一只非常让人讨喜的花猫“蝴蝶”——因为背上的黑斑像只蝴蝶而得名。它从不躲人,而是追着人走,经常随我太太她们的散步队伍在院子里兜圈。这样一个对人不设防的小精灵,有一天却为它对人的盲目信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惨死在漠视它们存在的汽车轮下……
所以,当这只被叫作“白球”的长毛大白猫像“蝴蝶”一样,多次随着我们走进了单元门,走进了家门,我们家三口讨论的话题就是:要不要收养它?我太太和儿子的意见高度的一致:不能让它和蝴蝶一样再遭厄运了!我也服从了。他们把它带去洗了澡,注射了疫苗,后来还做了绝育手术。它干净的毛发被电吹风吹得蓬蓬松松的,受宠若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日后生活的家和相伴的人,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我还写了首小诗记录这事:温水洗去脏污貌/ 粉鼻蓝眼大白袍/ 北风呼呼严冬至/ 收留家中作宠娇。自打进了家门,白球似乎再无心往外跑,但它最爱蹲在窗台上,静静地往外观察它所来自的那个对小动物还不够友善的世界,似乎在思索世道人心这样的严肃问题。而我,也逐渐习惯了当铲屎官的生活。
有一天,刚捧上一本书坐定在沙发上,白球悄悄地走了过来,先是用它那带刺的小舌头舔我的手,然后,把头往我大腿上一枕,腆着小肚子,俨然是要在这里睡觉了。我用手在它温软的身上抚摸了两下,它立时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让我也有了种幸福感。突然想起了美国音乐剧《猫》中那首著名的主题歌《memory》。那只猫的唱词最后是这样的:Touch me!……If you touch me, you’ll understand what happiness is.(抚摸我吧!…… 如果你抚摸我,你就会懂得幸福为何物。)是的,和小动物善意相伴的生活于彼此都是幸福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