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

■ 冉学鸿

苏轼嘉祐六年被朝廷任命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同期苏辙被任命商州军事推官。但此时父苏洵在京为官，兄弟二人不忍鳏居老父一人生活，商定须有一人与父同住京师，苏辙于是辞谢外职不就，偕同妻子在京侍奉老父。兄弟二人生平第一次分手，在此期间，兄弟二人互相唱和，留下不少动人诗作，其最有名便是那首“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是年岁末，27岁的苏轼一人在凤翔，想回汴京和父亲兄弟团聚而不可得，不由想起故乡岁暮的淳朴风俗，遂写了与过年有关的三首诗寄给弟弟苏辙，分别题为《馈岁》《别岁》与《守岁》，以抒思念之情。其《守岁》写：“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况欲系其尾，虽勤知奈何。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 全诗晓畅易懂，感叹去日苦多而盛年不再，勉励子由即日一起努力，莫让抱负付诸东流。一纸书函里更多充盈的是除夕之夜归思不得的黯然感伤。

苏轼才华独出当世，享大名于千古。然其诗文最动人的却是他常人般朴素的草木情怀，无论对父母兄弟还是学生子侄，都是饱含情谊。即便对素不相识的三教九流，乃至政敌，都能宽宥有加，真正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正是这种人格光芒与绝世才华的两相辉映，方才成就了这个真实丰盈的伟大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