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实名举报北航教授性骚扰

罗茜茜新浪微博“cici小居士”上的举报文章截图。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宋利彩 发自北京 2018年1月1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女博士罗茜茜实名举报在校读博期间其副导师、北航教授、长江学者陈小武性骚扰女学生，在微博、微信等网络社交媒体引发广泛关注。2日，罗茜茜再次发布北航另外几名女生被陈小武性骚扰的证词，并表示相关录音等证据已提交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纪委。

对此，1日晚7时左右，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其官方微博发布声明，称已于第一时间成立了工作组，迅速开展调查核实，并已暂停陈小武的工作。有关情况一经查实，将坚决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实名举报：北航教授被指性骚扰女学生

2018年新年第一天，一名自称叫罗茜茜、现旅居美国的女博士在网上实名举报12年前在北航读博期间曾被其副导师陈小武性骚扰。为了举报，罗茜茜在新浪微博注册了“cici小居士”的微博账号。

“cici小居士”在新浪微博发帖《我要实名举报北航教授、长江学者陈小武性骚扰女学生》，并@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一些媒体的官方微博。文章称，自己因看到美国女演员艾丽丝Alyssa在社交网站发起的反对性骚扰的活动，受到震动，也终于鼓起勇气爆出12年前自己受到的性骚扰，并在文章中讲述了自己被性骚扰的经历：

一天下午，陈小武以其姐姐出国家里的花没人照顾为由，开车把她带到其姐姐家，并在进门不久后把防盗门反锁，然后开始讲他和师母关系不好，并且性生活不和谐，然后就要霸王硬上弓。当时就被吓哭的罗茜茜边哭边求陈老师不要这样。陈小武见她一直哭也就不了了之，然后开车送罗茜茜回去，路上还警告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刚才这么做是试探你的作风，我招学生不仅需要聪明还需要品行端正，通过刚才的测试，你品行应该还不错。

“在他手下读书的几年，是我人生的噩梦，因为被欺负得太厉害，出国前还得了抑郁症，幻听幻视，吃抗抑郁药才维持下来。”罗茜茜在文章中说，“据我所知，我现在可以非常确定起码有5位女生曾经受到他的性骚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精确的受害人数还在继续增加。”

此外，文章还曝光了其他受害者被陈小武性骚扰的情形，并表示已经搜集了相关证词、录音、第三方证明等：女生A说陈小武叫她做他女朋友。女生B也说陈小武和她说过同样的话，还胁迫组里女生和他喝交杯酒，几乎每个女生都被迫喝过。

“多年以后我一直很后悔为了学位当时没有勇敢站出来，否则也不会有后续那么多其他受害者，对师妹们，我欠你们一个迟到的道歉。”罗茜茜在文章中说，此次实名举报，是希望引起社会关注，在除去这种学术败类的同时，引进相关措施保护女研究生群体。

2日，罗茜茜再次发布文章，表示找到了更多受陈小武性骚扰女生的证词。除了证词，罗茜茜表示还有一名女生B有录音：女生B在连续被性骚扰的两年里，为了自保，她迫不得已买了录音设备，断断续续录了一些被性骚扰的过程。在音频片段里，陈小武多次提出让女学生做他女朋友、小蜜，提议同居等。

罗茜茜表示，北航纪委收到这十二段录音片段以后，初步和陈小武的音频做了比对，相似度非常高。但要作为证据确认，还需要技术部门的鉴定。

此外，还曝出了陈小武致使另外一女生C怀孕的证词、证据。

校方已展开调查 涉事教师被暂停工作

罗茜茜在文中提出，希望学校在对举报学生身份保密的前提下，督促将调查结果公布于众；督促对陈小武作出处理，让他不再有机会以老师身份接触学子；督促建立并出台有效的校园性骚扰防范机制。

对此，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1日晚间通过官方微博发表声明，称学校一直高度重视近期社交网络媒体关于该校教师陈小武师德师风的问题反映及实名举报，第一时间成立了工作组，迅速开展调查核实，并已暂停陈小武的工作。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对违反师德师风的行为零容忍，有关情况一经查实，将坚决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2日，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致电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纪委工作人员，该工作人员表示，纪委是负责调查核实的部门，不接受采访，调查结果以学校官方公布为准。不等记者接着询问，对方便挂断电话。然后记者致电学校宣传部，但其座机电话一直没有接听。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网站相关资料显示，陈小武系该校计算机学院教授，现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学院、虚拟现实技术与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从事科研与教学工作。2013年获批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项目，2014年入选万人计划（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被聘为2015年度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就罗茜茜举报的内容，记者拨打陈小武办公室电话，一直无人接听。随后，记者通过北航计算机学院公布的陈小武电子邮件地址与之进行联系求证，但截至记者发稿，没有收到陈小武的任何回应。

但罗茜茜的举报文章短时间内得到大量转发，发表在ATSH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转发量迅速超过10万+。她的举报行为也得到了众多网友的同情和支持。

网友“荔枝的秘密花园”说：“博士在拿到学位之前，心理压力巨大，导师权力巨大。真的很可怖，遇到这样的导师，可以说活在深渊和地狱中了。这位小姐姐加油，正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个站出来的人，女性权益才能得到更多的保障。”

网友“少女大师姐”表示：“佩服姑娘们的勇气，受害人能说出真相永远不算晚，也希望各高校能正视这个问题，一起蹚过司法的灰色地带，为中国高校反性骚扰开个好头。高校中存在性骚扰应该极为普遍，这并非学校之耻，校方如何处理才是真正影响校誉的试金石。”

网友“一笔一剑”说：“也许学姐是改变历史的一个人，给学姐点赞。”

专家：应建立校园性侵害或性骚扰防范机制

四川瀛领律师事务所律师万淼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实名举报性骚扰需要非常大的勇气，并且存在个人信息和隐私曝光的风险，但罗茜茜现在美国，她的丈夫支持她并为她不做沉默者而骄傲，因此才有这次实名举报。

北京市千千律师事务所是依托原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发起成立的关注性别平等问题的偏公益性性质的律师事务所，该所执行主任吕孝权律师表示，实名举报性骚扰如果没有相关证据证实自己的观点，还可能面临其他一些法律风险，比如被反告为诬告罪，好在现在有更多的被害女学生站出来进行举证，这些证词之间可以互相印证施害者的性骚扰行为。“正因为如此，罗茜茜这样的举报行为才显得难能可贵，令人钦佩。”吕孝权表示。

在很多人对罗茜茜的勇敢表示支持的同时，也有网友表示了不同看法。网友“我是老纪”就说：“十几年过去了，取证那么困难，沦为自说自话，不愚蠢吗？”

“对于类似这种评论其实不必感到惊讶或者失望。”吕孝权认为，之所以有这种看法，是因为现实当中关于性骚扰还存在不少误区，很多公众甚至包括公权力机构、司法机关都没有完全意识到性骚扰会达到多么严重的程度，会对被害者的身心、生活、学习、工作、人际交往、婚姻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吕孝权表示，性骚扰之所以存在认定难，首先是因为目前我们国家现行法律没有对性骚扰做明确界定。其次，办案机关更多针对通过对肢体暴力手段实施性骚扰或性侵犯打击的比较多，而对于通过权力控制、心理与精神强制迫使被害人不敢反抗、不能反抗、不知反抗从而达到骚扰或者经营的目的等客观的表现形式的特殊性没有足够的重视。三是证据的问题，由于性骚扰/性侵害发生的隐秘性的特点，对被害人来说，取证存在一定难度。

“性骚扰案件的证据难题体现在两方面：收集证据的难度和通过证据构建法律事实的难度。取证难是因为性骚扰大多发生在封闭性场所内，具有隐密性。非封闭性场所内发生的性骚扰，又往往具有突发性和瞬时性，比如‘袭胸’，除非有目击证人，让受害人往往来不及保存证据。”万淼焱说。

2014年9月，教育部发布《教育部关于建立健全高校师德建设长效机制的意见》，禁止“对学生实施性骚扰或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等行为，如有违反，依法依规给予警告、记过、降低专业技术职务等级、撤销专业技术职务或者行政职务、解除聘用合同或者开除。对严重违法违纪的要及时移交相关部门。

吕孝权说，此次女博士实名举报教授性骚扰，希望学校能够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案件进行调查，并且根据相关规定给出及时、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而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内部化解。

“一项《中国大学生在校和毕业生遭遇性骚扰状况调查》结果显示，仅有一所高校（电子科技大学）进行过专门的女生预防骚扰的宣传，并且有专门的《女生防狼小贴士》，全国无一所高校有专门处理性骚扰的部门或流程。”万淼焱说，防范校园性骚扰机制，台湾地区的立法很值得学习和借鉴，关于职场性骚扰，我们可以引入欧盟的定义，学习和参考美国、中国香港的模式。

吕孝权也认为，建立校园性侵害或性骚扰防范机制最能有效防范性骚扰。建议先在几所高校进行试点尝试并且跟进，取得经验之后再在更多的学校和教育行政部门进行推进。“最好推进到立法的高度，这样才可能看到真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