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碗面疙瘩，填满思念爸爸的心

面疙瘩制作方便，爸爸又特爱吃，于是就成了我家最常吃的一道食物。爸爸最喜欢用清爽的高汤，我们可以天天吃，捧着大锅吃多少都不腻。爸爸走了8年了，我想念他的时候，就弄碗面疙瘩，千言万语如细碎的面粉成团，滚水熟了吃下肚，填满胃，人就不空了。或是放首小城故事，啃着馒头夹腐乳，轻声哼着，“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 邓九云

我的确喜欢回家吃饭。坐在餐桌，两三盘菜放在桌子中央，摆好饭碗、筷子，开动。最近流行日式的用餐方式，木制的大餐盘，上面挤满大小不一的可爱器皿承装着小菜，一碗饭，一碗汤，一人一份。这种用餐方式，是相当个人的，我称那为“用餐”。而家里的餐桌从小坐到现在，快30 年了。从四个人，成三，成二，现在仅剩下弟弟与我的一家。

要说起一道跟父亲有关的料理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馒头夹腐乳”。爸爸是河南人，最喜欢面食。面食是简单方便的，也不用那么讲究。我们从小都是这样吃着馒头，山东大馒头，淡的，实的，只能有面的香气。用手这么随意掰开，夹一小块辣腐乳抹开。大人们用手掰着一块块入口，小心手指不要沾到，小孩们双手捧着馒头，小口撑大口皱着鼻子使劲咬，手指跳跳地喊烫。爸爸说帮你掰小块，我偏不要，就是想像大人一样吃东西，想吃得像一个大人模样。

现在回想那味道，腐乳还是找得到好味的，但馒头几乎已吃不到小时候的那股劲儿。社会一直进步，吃的东西多了，但真正想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我们不管走多远，胃还是记得从小的味道，那大概是全身上下记忆最好的器官了。

馒头夹腐乳是随性满足的，若提像样点的餐食，我就想到了“面疙瘩”。那是我家的私人料理，许多家庭都有这道菜，而且家家各有家家自己的味道，是最属于家的食物。

面疙瘩制作方便，爸爸又特爱吃，于是就成了我家最常吃的一道食物。我爸40岁才娶了我妈。我妈什么都不会，左邻右舍三姑六婆互相切磋，你家会做烧鸡，我家会做包子，最后她学到做面疙瘩。全家吃得开心，主妇轻松还能清隔夜剩菜，于是成了最家常的一道菜品。

妈妈的做法，是用拨鱼儿的方式下面团。在大碗里面粉直接加水和成面糊，很稀，用筷子掐着一块块地往滚水里丢煮。煮出来的汤头就白糊糊的，像骨头高汤一样。后来长大了我自己做，想要找回疙瘩里的面香，就回到揉面团的方式。

我喜欢用手揉面，虽然面疙瘩的揉面方式不用像做面包那么讲究，但依然得掌握适中，揉多了会发硬，揉少了面香出不来。“醒”的功夫也不能少，盖上一层保鲜膜，静置十来分钟，打开时会有些沾黏，再揉几下开始黏合，逐渐有弹性就可以下锅了。吃面疙瘩就是喜欢那种口感和嚼劲，所以我总会随意把面团拉得比较大，不规则的形状，像云朵，等着一朵朵浮上岸来。

汤头的部分讲究的话，会用鸡胸骨头熬成高汤当底，赶时间的话就用香菇水，再放入炒过的猪肉、虾米、香菇。家里人都爱喝汤，吃汤面一定会把汤喝得精光，所以汤头是重要的营养来源，也是表现自家面疙瘩的主要特色。有些喜欢用番茄汤底，有的甚至用海鲜汤底。爸爸最喜欢用清爽的高汤，我们可以天天吃，捧着大锅吃多少都不腻。

一个人的胃口喜好，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爸爸虽节俭，但讲究，讲究是为了能珍惜。他喜欢用好的东西，很贵的名牌他也肯花钱，因为耐久，物件有了感情才是自己的东西。

爸爸走了8年了，我很想他。想念他的时候，就弄碗面疙瘩，千言万语如细碎的面粉成团，滚水熟了吃下肚，填满胃，人就不空了。或是放首小城故事，啃着馒头夹腐乳，轻声哼着，“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