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里的畲族恋歌

整理嫁妆

伴娘赤郎对歌

新娘准备上花轿

拜天地

编者按

“畲族的姑娘没有不会唱歌的，唱哭嫁歌更是婚礼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以歌定情，以歌会友，以歌完婚，畲歌可谓是畲族婚俗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一块瑰宝。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吴军华

■ 吕田田

“有留弟弟没留我，父母呀；有留弟弟不要我，父母呀；我跟弟弟共心肝，我跟弟弟共肚肠，阿弟呀，跟你分散一人又一家；阿弟呀，跟你分散一人又一村，头发没留人说定，头发留长红轿抬。”两眼泪盈盈的新娘兰柳香坐在闺房床前如泣如诉，以畲族方言哽咽地唱着哭嫁歌。

这一幕就发生在今年8月9日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溪南镇半月里畲族村里，这天是兰柳香出嫁的日子。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她身着绣有凤凰和牡丹图案的凤凰装，头戴银白色凤冠，依照畲族婚俗传统，向家人“哭嫁”。

“畲族的姑娘没有不会唱歌的，唱哭嫁歌更是婚礼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新娘兰柳香告诉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哭嫁歌不只一首，其中包括《哭爹娘》《哭哥嫂》《哭舅母》等，一般在婚礼前两天，准新娘就开始哭唱，以哭唱的形式叙说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感激，对家中兄弟姐妹的不舍。她也毫不例外，连续哭唱两天后，声音已至沙哑。

霞浦县溪南镇半月里是畲族的聚居村，时至今日都还保存着纷繁复杂的畲族婚俗传统文化。一套完整的畲族传统婚礼包括“看寮、合婚、讨庚、回帖、下定、做表姐、哭嫁、讲祖宗、梳凤凰头、难为亲家伯、分散、吃千斤饭、上花轿、抢嫁妆、拜堂、踩红袋、会八仙、敬茶讨百家银、头转客”等大大小小几十个环节，畲歌更是贯穿于婚俗的整个过程。

9日上午9时，兰柳香坐在镜子前，由家中长辈为她梳上凤凰头。

梳扎时，长辈先将她的头发分为前后两个部分，中间放上一支长约二十厘米的黑布竹卷筒，用红线扎紧向上折，将整股头发从左到右盘绕于头顶，最后形成盘龙状高髻。“按照旧俗，梳妆时还要请两位婶婶陪我唱《梳妆歌》。”她告诉记者，由于自己不会唱《梳妆歌》，当时还是唱的哭嫁歌，不管怎样，歌是少不得的。

兰柳香介绍，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很多婚俗环节都已简化，但迎亲环节中的“难为亲家伯”这一习俗至今广泛流行。上午11时左右，一路上“过关斩将”迎亲队伍终于来到新娘家门前。其实，从迎亲队伍一进村开始，就受到了村中妇女的各种“热烈欢迎”。男方选派善歌的人作为“亲家伯”到女方家接亲，女方难为“亲家伯”进行对歌。“对歌，以吉利的歌为主，但现在年轻人会的畲歌也不多，很多都是即兴发挥的，就是图个热闹。”她笑言，除了对歌外，村里的姑娘们还会用锅灰涂“亲家伯”脸，拿火把熏“亲家伯”，直到“亲家伯”给姑娘们发红包才罢休，气氛十分热闹。

至此，已梳妆完毕的兰柳香才由两位婶婶牵至厅堂，行“分散礼”。“到厅堂后，由婶婶在一旁哭唱，我则要先含上一口白米饭，然后吐回碗里，由妹妹把那碗饭吃完，代表从此以后由妹妹承担起家里的一起责任，然后继续‘哭嫁’，意在不要把家里的财运带走，留一口饭给家里。”她告诉记者，经过一系列的迎亲仪式后，已近傍晚时分，这才由舅舅将她背上花轿。在畲族，新娘上花轿有个“双脚不能踩地”的规矩，主要是源于畲族始祖三公主的一个传说。传说三公主是高辛帝的女儿，出嫁时，一不拜天，二不拜地，更不能跪拜祖宗，双脚也不能踩地。

当天下午5时，这对新人开始拜堂，这时候由新郎先向厅堂前面的祖宗牌位行三跪九叩礼，新娘则不拜，以示对畲族始祖三公主的尊重，这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男拜女不拜”的习俗。据了解，依照旧俗，众人还要合唱《拜堂歌》，让新郎新娘在喜庆欢快的歌声中结成百年之好。

“我们回娘家后，村里每家人会送来8～10个鸡蛋给新郎，以示祝福。”婚礼第二天一早，兰柳香就与丈夫一同回门，称之为“头转客”，至此，整个婚礼才算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做表姐”作为最具畲族特色的婚俗之一，指的是闽东畲族姑娘出嫁前要到舅舅或姑姑家中学唱歌，称为“比肚才”。“我们畲族都是预定下半年结婚，上半年由舅舅姑姑来轮流安排住吃喝玩乐，请准新娘到舅、姑家做客，时间在半个月到三个月之间，准新娘需跟村里的年轻人对歌，直至婚礼前十几天新娘才能回到家里。”畲族民间博物馆馆长雷其松告诉记者，“做表姐”对歌是有规定顺序的：开头需唱《路经》之类的邀请歌，紧接着对唱，对唱内容多为小说歌或建书堂歌，待到结束时还得唱《送神》之类的歌。

实际上，“做表姐”就是借着探望亲戚的名义，敦促姑娘学习畲歌。在畲族，善唱的姑娘受人夸奖；不善唱的姑娘，则会遭到嘲笑奚落。早在婚礼前半个月，兰柳香就开始到舅舅家学习唱歌。她说：“哭嫁歌，我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以歌定情，以歌会友，以歌完婚，畲歌可谓是畲族婚俗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一块瑰宝。雷其松是兰柳香的表姐夫，与她的表姐雷华香就是在一次茶园对唱中对彼此留下好感，逐渐喜欢上对方，最终结成了夫妻。《采茶歌》是在霞浦畲族地区传唱最广泛的劳动歌曲之一，上山采茶的畲族姑娘也用它来传达爱意。“我们这儿，男女恋爱的方式基本都是依靠对歌来完成。”雷其松笑言。

多年来，雷其松一直致力于畲族文化的保护工作。几年前，他在叔叔的帮助下，收集村子里留存下来的文物开办了一个民间博物馆。在地处偏僻的半月里开设民间博物馆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支持他，妻子雷华香也投入到博物馆的工作，如今，在两人爱的经营下，畲族民间博物馆已经收藏了1600多件文物。除了开办博物馆，他还义务主持畲族传统婚礼，为的是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畲族传统婚礼的风采，让半月里的畲族恋歌久久地缭绕在山间，留住这份属于畲族婚礼独有的魅力。

“传统的畲族婚礼，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现在这个梦实现了。”兰柳香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