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拉卡，像从死神手中挣脱”

■ 新华社记者 郑一晗 车宏亮

7月30日，日渐西沉。一辆大巴在叙利亚北部城市阿勒颇的拉姆萨汽车站停下，数十名乘客扶老携幼，肩扛手提，趁着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点光亮穿过停车场，在站内露宿下来。

他们大多来自200公里外的拉卡省东部村镇，过去几年那里一直被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控制，日前刚被库尔德武装主导的“叙利亚民主军”解放。对处境的忧惧，使当地百姓纷纷逃离。

大巴在荒漠里颠簸多日，旅途的艰辛让本就疾病在身的艾哈迈德更加虚弱。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头枕着铺盖卷，对记者讲述起“伊斯兰国”治下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日子太难熬了，死亡的威胁每天都悬在头顶，”艾哈迈德说，“伊斯兰国”禁止村民看电视、听广播，切断了村庄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一旦有人违反规定，就要接受所谓的“审判”，被自封为“警察”的极端分子处以残酷刑罚。

自2014年被“伊斯兰国”占领后，艾哈迈德所在的村庄就变成了地狱般的孤岛。为了阻止村民逃走，极端分子在主要路口埋了炸弹，设置重重关卡。

在车站逗留一夜后，次日一早艾哈迈德一家将转乘汽车前往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同来的其他逃难者，有的去中部省份哈马、霍姆斯投亲靠友，有的则选择去难民营栖身。

大人们围坐在一起，互诉不堪回首的往事，孩子们则在一旁追逐玩耍。小姑娘瓦萨尔双手托腮，疲倦地蹲坐在行李旁边，蓬头垢面。当被问上几年级时，她回答说，记不清自己是哪一年失学的了。11岁的她至今还不识字。

“他们（极端分子）不让我们上学，甚至不让我们在街上玩，尤其是小女孩。男孩们连踢球也不行。”抵达阿勒颇让瓦萨尔很高兴，毕竟这里安全得多。

66岁的老人纳瓦夫来自拉卡市以东50公里的哈姆拉镇。他说，“伊斯兰国”曾在镇上实施严刑峻法，不仅禁止人们吸烟，还强迫女子将自己从头到脚遮盖起来。他的侄女仅仅因为洗竹席的时候露出了手指，就被处罚款，否则极端分子就要砍掉她的双手。

既然极端分子已经不在，为何仍要离开？18岁的赛义德说，严重的心理阴影让他连回忆起极端分子的面孔时，心都怦怦直跳。“‘伊斯兰国’像死神一样扼住我们的喉咙，一旦挣脱就想永远远离。”

除了害怕“伊斯兰国”的威胁，密集的空袭也让人心惊胆战。过去几年，美国主导的国际联盟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目标持续实施空袭，大量无辜平民被炸死，田舍被摧毁。很多人逃离的，是回不去的家园。

夜幕降临，拉姆萨车站被漆黑笼罩，唯一的光亮来自车站小卖部悬挂的两根简易灯管。这座曾经相当气派的长途汽车站，在连年战争中变得陈旧破败，直到7月初才勉强恢复运营。

但比起那些噩梦萦绕的夜晚，逃离拉卡的人们，在这里或许能睡个好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