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敔
那年在雨崩村遇到一位当地向导,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讲着口音浓重的汉语,看到镜头就比剪刀手。不过,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爱唱歌,还只唱开头两句: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有时是在清晨的梦中,有时是在徒步的路上,有时是坐在黑夜的火塘边,总之是任何你猝不及防,他一时兴起的时候。
很多次,请求他能完整地唱一遍,这就像一个好故事,有了开头,但高潮、结尾都没有着落,让人心有不甘。他总是一口应允。但很显然,他连后面的旋律都不知道,他只是偶然听到,凭着藏族人天生的好乐感记住了这两句。
结束雨崩村“与世隔绝”的生活,又回到县城,满大街都在放这首名叫《卓玛》的歌,那是一首献给“卓玛”,也献给“格桑花”的歌曲。那个格桑花盛开的季节,粉红、紫红的花朵开在民居、庙宇、山坡、草地,与蓝天、白云、雪山一起,成了那次旅行纪念照中的背景。
这种根茎纤细的菊科植物却有着极强的适应性,从平原的溪边、田间、山林到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仰面迎向骄阳,相互簇拥成一片夺目的灿烂。红花不需绿叶衬,小小的花瓣质地坚韧如革,大抵这样才能抗得起高原上穿透力极强的紫外线,斑斓的花朵就像高原上随处可见的风马旗,每一次的迎风摇曳都是一次诵经与祈福。也只有这样的美艳才配得起“卓玛”的美丽和笑容。
迪庆的四季,花开不重样,四月底五月初时气温回暖、万物复苏,草绿了,桃花、杜鹃花、狼毒花渐次开放,粉红、紫红、艳红、猩红,点染了民居的土黄、草地的翠绿、湖泊的湛蓝,春的喧哗和生机取代了冬的荒芜与寂寥。
19世纪,生长在喜马拉雅腹地的绿绒蒿、杜鹃花、大花醉鱼草、藏红花、邦锦梅朵……令西方植物学者为之痴迷与疯狂,曾出任英国皇家植物园主管的植物学家约瑟夫·胡克,就曾经多次深入这一地区,把植物标本、种子带到了不同的博物馆和园林。这位与达尔文有着深厚友谊的植物学家,同时为博物学的建构进行了颇有价值的探险。而那本他与沃尔特·菲奇合著的《手绘喜马拉雅植物》则成为传世经典,从此那些藏身于雪山之巅的植物为世人所见。
如今藏地极为常见、被称作格桑花的并非本土植物,它是原产于墨西哥的波斯菊。由那位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家带到欧洲,并风靡一时。
“格桑”的藏语意思是“美好的时光”或者是“幸福”,“梅朵”在藏语里是花的意思,所以,在藏区会看到许多以“格桑梅朵”命名的商店、客栈,它寓意美好、幸福,但并不特指某一种花,而是泛指生长在高原的狼毒花、高山杜鹃、雪莲,或者金露梅,格桑梅朵也就作为一种藏地文化的象征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大概因为波斯菊比较常见,一些不明就里的外地人,慢慢地将波斯菊错指为格桑花,并且反复出现在视觉作品中。
不管怎样,每年六七月,波斯菊便会盛开成花海,那也是藏地最绚烂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