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呼吁下的人生期待

滔滔（前）在幼儿园的生活状态。

清安派出所出具的家暴告诫书。（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 茹希佳/摄）

编者按

2016年12月，江苏常州市溧阳市6岁男孩滔滔（化名）遭父亲刘某家暴险些丧命，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关注。当地警方根据规定对刘某进行了警告。然而，时隔两个多月，滔滔又遭刘某毒打。目前，刘某已被溧阳警方刑事拘留。6岁的男孩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为何屡屡遭受父亲的家暴？悲剧发生后，当地各个部门采取哪些措施解决问题？父亲已被刑拘，男孩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对此展开调查。

□ 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 茹希佳

“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帮孩子找到一户好人家，能够用心教育培养他，让他以后能出出头（有出息），也好让我们老两口放心。”3月10日下午，在江苏溧阳溧城镇煤建路上的荷香蛋品店里，刚刚送完鸡蛋回店的虞荷香还未摘下头盔就向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开门见山地表达了她的愿望。

几天前，就在这家店里，虞荷香为了保护被自己侄子刘某殴打的6岁的滔滔，毅然拿起电话向警方报警，几天来，她的蛋品店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噩梦

滔滔遭受家暴的噩梦从他亲生父亲刘某回到溧阳后便开始了。虞荷香愤愤地告诉记者，在滔滔8个月大时，他的妈妈就卷走家中的钱，丢下孩子，一去不回，他的爸爸也一走了之，“孩子太无辜了，我和老公一直抚养孩子直到现在。”

今年30岁的刘某3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由奶奶照顾，婶婶虞荷香一家出钱抚养长大的，“小时候没教好，只读到小学四年级，长大后养成了赌博酗酒的恶习，后来他孩子刚出生，媳妇就离开家了，家散了，人也废了。”

后来，虞荷香打听到，侄子刘某因为盗窃罪被判刑，2016年1月，10个月刑满释放的刘某回到了溧阳，“原本以为他回来后能洗心革面，担起父亲的责任，现在想来，还不如不要回来，害人害己。”

性格暴躁的刘某回来之后，虞荷香仍然让刘某、滔滔父子俩在自己家里解决一日三餐，还安排刘某在自家的蛋品店里送货，每月给他开5000元工资，但虞荷香发现刘某依然恶习不改。2016年12月12日，滔滔因为一次外出不归被刘某打得半死，“绳子勒在孩子脖子上，差点儿就没气儿了。”

2016年12月14日，溧阳市公安局清安派出所开具了溧公（清）家暴告诫字【2016】1号家庭暴力告诫书并送达了刘某。当时，负责处理此事的民警吴涛回忆：“刘某的态度很诚恳，也向我们当面保证以后不再对孩子打骂，会注意管教孩子的方式方法。”

但好景不长，今年3月1日晚上6点，喝了一点酒的刘某刚一回家就发现家中的晾衣架掉了半截，他认定是滔滔干的“坏事”，不由分说举起拖鞋就砸向孩子后背，揪起孩子耳朵就打，造成孩子全身多处受伤。第二天，滔滔的伤口被虞荷香发现，忍无可忍的虞荷香再一次报警，经警方鉴定，滔滔遭受家暴已构成轻伤，警方立即对刘某实施刑拘，并已向溧阳市检察院提起批捕。

关怀

近段时间以来，滔滔的遭遇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溧阳市民政局、市妇联、团市委领导上门看望了滔滔；溧城镇成立了由社区干部、学校老师、公安民警、巾帼志愿者、心理咨询师组成的临时监护帮扶小组，确保孩子近期的人身安全和生活保障……

短时间内的“受宠若惊”让这个家庭不知所措。“其实，孩子最近两天已经好多了，在幼儿园正常上学，我们不想让其他同学另眼相看”，为了让滔滔的生活不再受到过多打扰，记者答应虞荷香不去幼儿园见孩子。与此同时，溧城镇妇联主席陈卫琳在滔滔监护关爱小组微信群中公布了滔滔当天在幼儿园中的活动照片，这让同记者一起探望慰问虞荷香家庭的常州市妇联副主席储蕾颇感欣慰。

其实，早在此次家暴之前，社区妇联组织已把滔滔列为重点帮扶人群，陈卫琳略带惋惜地说：“镇、社区早已安排了近期上门看望滔滔的计划，心理咨询老师也一直定期跟踪这个孩子的情况，没想到，厄运突然降临到这个孩子身上。”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溧阳市光华中学教师姜玉兰证实了陈卫琳的说法。“2016年12月16日，溧阳市妇联找到我介入了滔滔第一次遭遇父亲家暴的心理咨询，通过对滔滔以及滔滔父亲的心理疏导，父亲的态度有所改善，并明确表示会善待孩子，而此时滔滔竟很亲昵地坐到了爸爸的腿上，并没有畏惧的表情和动作，这让我对他们父子的关系修复持乐观态度。”

未来

3月10日下午，围绕滔滔后续的成长发展问题，常州市妇联召集溧阳市妇联、市民政局、市检察院、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在一起商讨各种可能的应对方案。

事件发生以后，清安派出所连夜与滔滔生母联系，并赶到安徽寻找其下落，但她既不接电话，也不现身，无处寻觅。

溧阳市民政局纪委书记孟庆忠表示：“孩子的教育、生活资金，民政部门会拿出措施，绝不会让孩子失学失教、生活无着。”

但虞荷香更关心的是孩子未来的前途问题。今年9月份，滔滔即将上小学一年级，而虞荷香已经55岁，85岁的公公生病卧床、丈夫患有重度糖尿病，都需要照顾；她的儿子身体不好不能干重活儿，蛋品店还需她自己挑起大梁；儿子儿媳又刚生了儿子，家里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她正在超负荷运转，“但凡有能力，我怎么也不肯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送给其他人抚养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虞荷香抹着眼泪说。

连日来，孟庆忠也监测到了“收养滔滔”的网络舆情。“虽然有许多公益热心人士表示要收养滔滔，但我们会依法依规首先征求滔滔所有亲属的意见，毕竟亲属监护对孩子的成长最为有利。”

作为滔滔最亲的人也是伤害滔滔最深的人，父亲刘某是否要被撤销监护权也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溧阳市检察院副检察长蒋鸿娜说：“撤销监护权与否，我们会非常慎重，在最终决定之前，我们肯定会对刘某进行全面心理评估，才会确定他有无资格做孩子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