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滢的选择，留住了她

太太出轨，丈夫选择原谅，在80年前几乎是天方夜谭。但陈西滢在太太有外遇后，决定谅解，实为不易。

之后，凌叔华也认准他是她永远的港湾，她陪他漂洋过海，履职英国，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外交生涯，一起走完最后的人生旅程。

■ 丁宁

凌叔华是一位现代文学史上有影响力的女作家。燕京大学毕业后就与留英博士、学者陈西滢结婚。三年后，他们的婚姻遇险。陈西滢到武汉大学任文学院院长，凌叔华同行。在那里遇到同样来教书的英国人朱利安·贝尓，他是个诗人。洋小伙儿一见凌叔华，两只蓝眼睛不住冒火，他被这个35岁的东方妇人征服。凌叔华也同时坠入情网。她与小她8岁的贝尔，开始了长达16个月的姐弟恋。一天，被陈西滢砸窗抓了个现行。

陈西滢虽然生气，却仍未失风度。他压住满腔怒火，不示声张，只是向太太摊牌：离婚或不离，再不然分居，断绝与贝尔的来往。凌叔华选择了第三种方式。贝尔担心被院长给炒鱿鱼，主动请辞。陈西滢居然能忍住这种恶气，还以院长身份，主持了欢送仪式，送走情敌。贝尔走后，凌叔华竟悄悄去广州与之告别，又结伴去了香港，完成了两个人最后的缠绵。对此，陈西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道。不久，贝尔去了西班牙，战死沙场。

丈夫的宽容让妻子留在婚姻之中。凌叔华认准陈西滢是她永远的港湾，她陪他漂洋过海，履职英国，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外交生涯，一起走完最后的人生旅程。

能选择原谅，前提是认同外遇就算是罪，也是一种可以宽恕的罪。这与陈西滢的人权意识有关。他尊重妻子，理解她。他的气度让他能理智地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珍惜这份婚姻，以宽阔的胸襟，冷静处理这件事，重填沟壑，彼此间逐步达成谅解。让这次外遇如天上的一块云朵，飘散而去。

现在人们爱扒民国文人的风流八卦。无论是欣然接受母亲所赐之妻的胡适，还是断然拒绝母亲安排的鲁迅，抑或自由恋爱成婚的吴宓，还是太太仍在侍奉婆婆，而自己情已另有所系的老舍，或者穷追猛打把太太追到手的沈从文，皆有出轨的轶事。有人与多位女性，发生种种感情纠葛。他们是才子，且被人宠着，格外自我膨胀，不断在出演各种情爱故事。

坊间流传的出轨故事，红旗与彩旗皆飘的多为男性，女性出轨者寥寥。以郁达夫为例，他结过三次婚,三位夫人分别是：孙荃、王映霞、何丽有，在新加坡, 另外还有一位同居情人李筱英。因为怀疑王映霞红杏出墙，他写书、登报一通声讨，一场浪漫的爱情大戏以离婚告终。那时女性出轨结局多不美妙。

贞操观笼罩了多年，男人对女性身体且有不容染指的占有意识，这使他们难以原谅妻子的出轨行为。对外遇的恐惧是对背叛自己所依托的文化的恐惧。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80年前陈西滢的妻子出轨，他选择原谅，就着实与众不同了。那时人们普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多为男人的附属品，只能仰人鼻息。文人雅士自己可以有风流韵事，而贤淑女子是不可以撩拨男人的。太太出轨，丈夫选择原谅，那时几乎是天方夜谭。

作为现代史上的名人，陈西滢在太太有外遇后，决定谅解，实为不易，这应该是一种权衡之举。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们的婚姻可能解体。

陈西滢为何选择原谅妻子出轨？晚年，他女儿问他：“发生这么多事，为何仍然在一起？”他答说：“她是才女。”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这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陈西滢敢这么做，想必他有把握，或说他了解妻子的性格和追求，确信她可以斩断情丝，最终可以回归家庭。

如果不这样做，自认竞争不过，便恼怒，用哭闹或谩骂来发泄自己的痛苦，不但无济于事，两个人的感情还会越吵越淡，最终只得分手。如果总是骨鲠在喉，咽不下那口气，也无法维持濒于破裂的家庭。

发现对方外遇，不吵不闹，给对方铺个台阶下，这样做并不容易。对陈西滢而言，是放弃，还是原谅，他内心一定会有斗争。妻子出轨，他会痛苦，并有权做出任何选择。这种选择利弊得失如何，没人能说清。按自己可能的承受做选择，按自己的心愿选择，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