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的青少年时代里确实没什么雾霾问题,但那是一个走出家门不远就能看到农田的时代,就像今天东南亚的一些国家,那时的酸甜苦辣我最清楚。
■ 朱钦芦
年底前雾霾困城。突然心血来潮,想到南方去散散心。去哪呢?脑子里突然掠过崔颢的那首“黄鹤楼”,对,到武汉去看黄鹤楼! 当即点开手机看了看车票:从北京出发到武汉有很多趟高速列车可选,运行时间最短的只要4小时20分!下单,付款,搞定!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始了。到了车站,在取票机上把车票打印出来,在候车楼上的咖啡厅看了半小时的手机新闻,听到检票的广播后,随着人流不急不慌地来到检票闸机前,把车票塞进小口,通过。来到廊桥通往月台的自动扶梯,有一个牌子提示你的车厢应该下左边还是右边。推着小箱子走进车厢,找到位子坐下。车厢里很宽松,及至列车开动尚有余座,行李架也还有许多富余空间。车开起来再也没有咯噔咯噔的行进声响,没有啪哒啪哒的开关车门的声音。旅客们也表现得特别安静,有的看着平板电脑上下载的电影,有的戴着耳塞听着音乐,几个女孩莺声燕语地聊着天。一会儿的工夫,火车时速上了300公里。往窗外一看,原野和房屋飞快地向相反方向飞去,而搁在小桌上的饮料仍稳稳地立着。抠了抠座椅扶手上的纽,椅子向后倾斜,我闭上眼睛打算睡上一觉。
不知何故,半天也睡不着,眼前却浮现着喘着大气的绿皮火车、扛着大包小袋的人流和你呼我喊的嘈杂声音……
20世纪80年代初,那些年因为在北京读书,所以火车成了我最熟悉的事物之一。但那时的火车旅行就是一场梦魇。首先你得搞得到票,因为当时火车票是缺俏商品,有可能你花上几个小时排着七弯八拐的大队,轮到你时却被告知:没票了!为了在行李架上放下你的包袋,还必须早早地到车站排队。在人挨着人、总有一股酸腐味的候车大厅里,走运的话你可以找到一个座位,否则你会站到腿麻还等不来检票。
检票一开始,人群立马骚动起来,谁都想挤得靠前些早一步进站。车站人员在喇叭里反复叫喊着“不要拥挤!不要拥挤!”一通过检票口,人群都变成了小跑,廊桥上到处都响着“咚咚咚”的脚步声。扛着行李下到月台,却不知道你的车厢位于车头还是车尾方向!往往是朝前冲一截,看到车厢号后又掉头往回跑。而此时车厢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急中多差错,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找不到自己的车票了,慌得在列车员面前抓耳挠腮。而车厢里此时也是一锅粥:车厢的过道本来就窄,而急着抢行李架的人群踩着别人座位不说,还往往形成了通道堵塞。总之,每次终于坐在了自己座位上的时候,我都会出一身大汗。
那个时候沿途的车站总会上来不少持站票的乘客,可是除了车厢两头的连接处,他们就只能坐在过道上。谁要想去上个厕所或打点开水,就要有勇气通过这道“封锁线”。平常的日子还稍好,一到春运期间,堵塞得根本难以下脚,甚至连厕所里都待着人! 我有次的坐票是靠通道的位置,一个农村妇女带着个孩子上来了。她把一个旅行包靠在我座椅的地上,自己抱着孩子坐在上面,而一岁多的孩子要吃要喝要撒,动不动就嚎啕大哭。我实在不忍心,就站起来让这个母亲坐,她也是困倦已极,抱着孩子坐我位置上就睡着了。而我只好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撑了几个小时。那时车速慢,从北京到成都最快的列车也要30多个小时,而车的座椅靠背是平直的线条,根本没有人体工学要求的弧度。晚上打瞌睡时,头在这样的椅背上根本待不住,每一次歪过了头猛地醒来,都让人难受不堪。而到达目的地下车后,腿都肿得似乎不会走路了。
随着社会的进步,我的火车旅行从乘硬座改成了卧铺,再后来火车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不过每次乘坐飞机时,心里就想,什么时候火车的硬件和服务都能像飞机一样该多好啊!
随着一条条高铁线路的开通,连我居住的小镇都有了风驰电掣的高速列车通过,而我在国内的大多数旅行又改回乘火车。
去武汉那天,雾霾依然笼罩着北方大地,看到微信朋友圈里很多人又开始了抱怨,甚至有人赞叹起东南亚国家的生活来。但我不想附和抱怨,尽管原想出去避霾而这场雾霾一直伴随我抵达武汉,心里感觉颇不舒爽。记忆中我的青少年时代里确实没什么雾霾问题,但那是一个走出家门不远就能看到农田的时代,就像今天东南亚的一些国家,那时的酸甜苦辣我最清楚。
所以我理解当初快速工业化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所在,势所必然。现在我们的工业现代化让我们能够享受高铁这样高大上的产品,但是也像发达国家经历过的一样,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工业副产品:污染。我相信前进中的问题只能在前进中解决,相信假以时日,雾霾也会逐步得到治理。动不动就想退回到我们乘绿皮火车的那个工业不发达时代?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