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琦
儿时的伙伴每次聚在一起,总会说起过去的紫薯糖水。那时候,城市里有专门卖糖水的流动小贩,捧一个大竹簸箕,端五六碗紫薯糖水,身形灵巧地穿梭于人头攒动的集市和小学门口,大声吆喝兜售,卖完了又回家盛。切成小块的紫薯,浸泡在姜糖水里,像是布满了彩虹似的图案,闪烁着胭脂般的光泽,既装点了城市的灰色单调面容,也滋养着我们食物匮乏的童年生活。
如今流动糖水摊虽已绝迹,但是到了初冬时节,街边仍少不了卖紫薯的小贩。一大堆还沾有泥土的紫薯,散乱堆在地面上,任人选购。有时看到驻足旁观的路人神色犹疑,小贩就随手捡起一个表皮灰扑扑的紫薯,掰断一截,露出里面紫红色的薯肉,作为良品展示。买回去,不论是煨是煮,色香都极诱人,是生活的有益调剂。然而,或许是过去未获满足的贪馋记忆太过强烈,蜷缩于炉膛或锅碗里的紫薯,虽然也散溢出轻松喜庆的气息,但很多人仍会津津乐道地回忆起昔日吃的紫薯糖水,那种甜美柔腻的味道。
旧时很多人家为了减少伙食支出,常在山边或河畔辟出一块荒地种菜,因是沙地,最适宜种紫薯。种的人多了,收成又颇丰,紫薯的地位便不似芋头、淮山那么金贵。市场上,外形不太好看、个头大小不一的紫薯,经常都懒得用秤称,是拢成堆地卖。但是,紫薯的身价轻贱,并不意味品质也轻贱,只要肯花心思去做,紫薯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展示出令人心动的柔软温情。
最受推崇的吃法是把紫薯蒸熟,去皮,加少许水打成糊状,然后与炼乳和糖结盟,做成香气浓郁的紫薯奶昔,会给人带来一种如同丝绸般顺滑的口感,是能够熨帖肠胃的养生美食。或者更进一步,把紫薯奶糊掺入面粉里做成小馒头,紫薯也会利用自身的绚丽色彩,为小馒头绘上奇幻色谱,更显楚楚动人。
喜欢喝工夫茶的人,常会备一些甜食作为茶点,嘴巴寡淡的时候,就取食相娱。反沙紫薯是很具人气的茶食,也是需要用心用力方能做出好滋味的甜点。把紫薯去皮切成长条,以热油炸熟,另取砂糖放到锅里炒至化开,等具有了黏性,再把紫薯放入不停翻炒,直到糖浆完全黏附在紫薯上,由透明变成了白色,就是反沙紫薯了。
这个炒制过程,机械而冗长,常令人的手臂酸软,精神倦怠,但辛苦换来的成果,是值得的。做好的反沙紫薯,薄薄裹着一层脆硬的糖皮,牙齿轻咬,就碎裂开来,发出颂歌般的声音。
香甜的糖沙与紫薯的柔软结合在一起,所呈现的动态质感,是对寡淡口舌的最好劝慰。紫薯的华丽变身,经过与茶水的相互印证,放大了品茗的情趣,为生活提供了必要的欢乐。